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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对于我来说,星期六的天空特别好,太阳鲜红,空气清新。因为我可以走出校园,大口大口的呼吸,可以仰望着在乡间的道上奔跑了。要回到温暖的家了,心情就不一样了嘛。

我从小到大,家永远是幸福的鸟窝。爸妈、姥姥和我的姐姐丁香,他们组成了一个快乐的团队,只要我一加入,更是热闹非凡。丁香才从省师范大学音乐系毕业,为她工作的事,爹妈跑断了腿,听说进市一中的事快有眉目了,我想见到姐姐,她一定会不同寻常的。

奇怪,进到家里,挤满了一屋子人,爸爸妈妈都不理我,姥姥在里屋躺着,整个家里象是乌云压顶,阴沉沉的。我瞪着眼睛问:“妈,姐呢?”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妈妈猛地扑向爸,疯狂地喊:“你还我女儿,你这个混蛋,你还我丁香……”

姐姐,姐姐怎么啦?我顿感事情不妙。正在迷惑间,忽然看到桌子上放着姐姐的一张像片,四周是黑色的。我意识到什么,“姐呢?丁香呢?”问着问着,泪水涮一下了掉了下来。妈妈只顾打爸爸,理也不理我。一旁的邻居婶婶们一把抱住我,为我擦眼泪,有的则去拉妈妈,劝说着。我看着我的爸爸,平时这个家里的英雄,最有权威的人,此时如落汤鸡一般,垂头丧气,一脸惭愧。

我家虽说住在农村小镇,但家里的条件属于上乘,爸爸一边当医生一边做生意。让我们过上了让一般人羡慕的生活,姐姐上了大学,我也得以去市里的私立学校读书,这当然是爸的功劳。可这次他完了,我从人们的言谈话语中了解到,是他用错了药,致使姐姐药物反应而死。姐姐本来没有大病,想急着看好了好去上班,所以加大药量输液,谁知道出事了。闻讯赶来的刘医生叹息着说:“洁梅素和庆大这两种绝对不能一起用的。你平时不是很细心的一个人吗。”爸爸无力辩解。“我……没呀,我……”

妈妈又一阵火气冲上,跟爸爸吵闹:“你这个侩子手,我恨你一辈子!”

“离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爸爸沮丧且绝望的说:“好,我死了算了!”

他们都一脸的憔悴,出门买什么的就成了我的任务。外边,街头巷尾的人们议论纷纷:“他也算是医生?干了这么多年,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这下他就不兴了。以后没人找他看病了。”“就是,把自己闺女都治死了。要是别人,谁算他呀,不告他才怪哩。”“我早就看他是个二百五,终于出事啦。”爸爸在我心中的形象也一落千丈。我回想起姐姐的好,她对我的疼爱,连上学的心思都没了。姐啊,我的丁香姐姐,你不仅美丽,能歌善舞,也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我眼前尽是姐的笑容。她不会死的,她才二十四岁哇。有邻居的叔叔阿姨到我家来,他们不说什么,或者说点不疼不痒的事,让我爸妈宽心。有时会听到门口来人小声嘀咕:“这去了说什么呢?”“是呀,没法劝呢。”“丁香这孩子,命真够苦的。”“我们最好什么都别说,就讲电视节目。”是的,一家人本来就难受着呢,再一提起来,更承受不了了。

第二天,妈妈说:“丁叶,你上学走吧。”我说我不走。妈妈说,你走吧,我们不着急了。我说,家这样子,我走不下去。妈说,你看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了呢,你看我我真的不急了,不是还有你吗。我沉默不语。吃饭时,爸妈都不来餐桌。姥姥说:“唉,老天爷也不长眼,为啥不让我这老婆子死呢。”妈妈道:“你就别添乱了。”姥姥说:“是呀,我添乱,丁香走了,咱们一家子总不能都跟她去吧。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有什么办法,活人总得活着吧。”妈妈泪水满面:“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养大,一点光还没沾,她就恨心的走了,都说闺女是妈的贴身袄,可是她就这么狠心哪。她这么狠心肠,我还想她做什么呢。”惟有爸一言不发。

事已至此,着急能解决问题吗?把大家都急出病来,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谁甘心接受哇。不接受又如何呢,这就是事实。事实是必须接受的。我一家人在痛苦的挣扎中调整着自我的情绪。

叔叔和姑姑也都来我家陪着。叔叔说:“丁香这孩子,从小儿聪明伶俐,就招人喜欢。”他话末说完就呜咽了。姑姑打断他说:“行啦行啦,儿女都是讨债来的。丁香这一段老是跟大

人闹气,这不是逼命哩是啥。”

姥姥长长地舒口气,说:“是呀,人的命天注定。谁也别怨了。”姥姥讲,这件事是有预兆的。姐姐近来很反常,回到家里,懒得不愿干活,给她介绍对象也不见面。有一次竟怪异的说,以后我走了谁也别想我。

姑姑说:“嫂子,你听听,你最近没做过梦什么的,就没一点警觉。事情都有个劫数,我来的时候找了个先生给算了算,人家说这都是上辈子的劫数哇。父女俩命里相克,谁也没得怨。这话也只有我们能说,外人要是这么说,你们还不知怎么想哩。”妈妈听了一脸的木讷。

和昨天比,妈妈的表情平静了许多。“你们都不用劝我们了。我都想通了,有古人说的没错,养儿女就是讨债的,丁叶他爸不容易,咱日子过成这样,不知多少人嫉妒哩。有人越是想看咱笑话,咱越是争这口气。”

大人们的话我听不懂。可我知道姐姐丁香永远是我心中的太阳。如果能把姐姐换回来,我宁愿死一千次。夜里,和妈妈躺在一起,妈妈擦干了眼泪,对我说:“孩子,以后妈就靠你一个人了。”我扑进妈的怀中,泪水咽进肚子。妈继续教育我:“你以后出去了,千万别说你姐姐是你爸爸治死的。你爸当了二十几年的医生,从没治坏过谁。咱们村里数他水平高……”妈后来的话我都没记住。我只感受到,在这个家里,我的责任更重了。我将背负着对姐姐丁香的思念走完自己人生的路。半夜,我迷迷糊糊去解手,见一个背靠沙发,蹲在地上,吓了我一跳,定神才看清是爸爸。他简直象个傻子似的,对我的出现毫无反应,我走近了才知道他睡着了。

第三天一早,村里街上还没有人,爸爸就把我送出家。平时我上学都是妈妈送,因为爸爸跟前病人多,忙不过来,这一次是爸爸送的。我们村子不大,大概七八分钟就能出村。可我觉着它突然变得漫长了。一路上,我们父子俩一句话都没说。我并不是非要怨恨爸爸,他一直以来都是家中的顶梁柱,我心中的偶像,可现在我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不中用的老人。他的面部表情,将内心世界的悲哀都印在了这个空荡荡的街道上。

我都走出老远了,他还在村口呆呆地站着。

我就这样麻木地离开了村子。回到学校,心里边根本平静不下来,姐姐夜夜进到我的梦中,妈妈的哭诉也在撕裂着我的心,而梦中的爸爸却一下子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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