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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目录

第一章重拾童年的记忆 1

第二章生命的再塑 6

第三章感悟生活之美12

第四章漫漫求学之路19

第五章《霜王》事件22

第六章信心与希望26

第七章我的大一生活31

第八章思想与自由34

第九章那些留在大学的记忆38

第十章鼓足勇气,迎接挑战43

第十一章那些难以忘却的记忆50

第十二章丰富多彩的生活58

第十三章悲伤与喜悦65

第十四章走出黑暗与寂静69

第十五章假如给我三天光明74

第一章重拾童年的记忆

我常常感慨,人的命运是无法预知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谁也不会想到我会成为一个又盲又聋又哑的人一样。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的一位祖先竟然就是一位聋哑教育专家。

在1880年6 月27日,我在美国的南部亚拉巴马州的塔斯甘比亚镇出生了。我的父系祖先来自瑞典,后来移民到了美国的马里兰州,并在亚拉巴马州的塔斯甘比亚镇买了土地,至此整个家族便在那里定居了下来。我不知道祖先为什么要选择塔斯甘比亚镇,也许是因为那么远离尘嚣,比较幽静吧。但由于地处偏僻,如果需要购置家里和农场所需的物品的话,祖父就必须骑马跑到760英里以外的费城去。但祖父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麻烦的,还很享受这一过程。每次在赶往费城的途中,他总会写信给家里报平安,还会在信中详细地描绘西部沿途的景观,以及在旅途中所遇到的人、事和物。直到今天,大家还会对祖父留下的那些书信津津乐道。他们都说翻看祖父的那些书信,就像是在读一本历险小说,真是叫人爱不释手,百读不厌。

我的父亲名叫亚瑟·凯勒,他曾是南北战争时的南军上尉。我的母亲叫凯蒂·亚当斯比他小好几岁,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在我失去听觉和视觉之前,我们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房子只有两间,一间是正方形的,稍微大些,另一间是留给仆人住的,比较小。按照南方人的习惯,大家都会在自己家的旁边再盖一间房子,以备急需之用。我们家也不例外,在南北战争之后,父亲也盖了这样的一所屋子。

当时,父母结婚后,就住进了这个小屋。与其说是小屋不如说是凉亭,它被葡萄、爬藤蔷薇和金银花遮盖着,从园子里看去,就像是用树枝搭成的,很是漂亮,领居们都称它为“绿

色家园”。小阳台也掩映在黄蔷薇和茯苓花的花丛中,成了蜜蜂和蜂鸟的世界。这里真正是个鸟语花香的地方,也是我童年时代的乐园。而且祖父和祖母所住的老宅子,离我们家这个蔷薇凉亭也不过就几步路,这很便于我们串门。

在莎莉文老师到来之前,我常常一个人沿着黄杨木树篱,摸索着走到庭院,去寻找那些初开的紫罗兰和百合花,然后久久地陶醉在清新的花香里。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求助那些花花草草,我会将自己炙热的脸庞贴在树叶和草丛之中,让它们将我的烦恼统统吸走,让烦躁不安的心情冷静下来。

我热爱我们的绿色家园,这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恰的地方。这里有爬在地上的卷须藤,有低垂的茉莉,有长得像蝴蝶的翅膀散发着甜丝丝气味的蝴蝶荷,还有美丽的蔷薇花。我最喜欢的就是爬藤蔷薇了。它们好像有无穷的生命力,不停地向前伸展着,到处攀爬。一长串一长串地倒挂在阳台上,远远望去就像绿色的瀑布,还有阵阵的芳香。每天早上,当我推开窗子,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去抖露它们身上的露珠。这些爬藤蔷薇,摸上去柔柔的,软软的,是如此的高洁,让人陶醉不已。我总是想,这该能比得上上帝御花园里的曝光兰吧!

我的出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和每个家庭迎接第一个孩子一样,大家都充满了期待和喜悦,也和每个家庭为孩子取名一样,大家都在我的名字上费了不少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想出来的名字才是最有意义的,这个时候大家就难免发生一些争吵了。

父亲想用他最尊敬的祖先的名字“米德尔·坎培儿”来给我命名,母亲则希望用她母亲的名字“海伦·艾培丽特”来作我的名字,两人互不相让。经过再三讨论,大家决定用外婆的名字。

这场小战之后,大家又为了要带我去教堂受洗忙得不可开交。更有意思的是,父亲兴奋得竟然在前往教会途中把我的名字给忘了。当牧师问起我叫什么名字时,父亲抓了抓后脑勺,紧张不安地说出了“海伦·亚当斯”这个名字。于是,我的名字就变成了“海伦·亚当斯”而不是“海伦·艾培丽特”。母亲一定不会想到,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名字,竟然变成了这样。不过她即使不高兴也只能如此了。

我是一个不轻易服输的人,据说,这个性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那时候,我对各种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常常这里碰碰那里摸摸,好像心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似的,还总模仿大人的一举一动,个性非常倔强。也正因为这样,在6 个月时,我已经能发出“茶!”和“你好!”的声音,这让每个人都感到惊诧。甚至连“水”这样的有些难发音的字,我在1 岁之前就学会了。以至于生病后,我忘掉了以前所学的字,对“水”这个字却依然记得。

我刚满周岁的时候,有一天,洗完澡,母亲把我放在膝上。窗外,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树的影子在地板上闪动着,似乎在召唤我。我好奇地从母亲膝上溜下来,摇摇摆摆地,一步一步走向树的影子,还踩踏起影子来——我竟然能自己走路了,母亲也高兴极了。

春天百鸟鸣唱,百花齐放,就如泼了一幅写意水彩。夏日里满是果子和蔷薇花,待到草黄叶红的时候已是深秋到。这三个季节美好的景象都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只是好景不常,幸福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一切结束得太早。在次年可怕的 2 月,在一个繁华盛开,有着百灵鸟和知更鸟动听的歌声的春天,我突然得了一场高烧,且高烧不退。医生说我得了急性的胃充血和脑充血,并告诉我的家人无法治疗。正在家人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在一个清晨,我的高烧突然退了。大家喜出望外,以为奇迹真的降临在我身上了。我却因为这场高烧失去了视力和听力。我又回归到了蒙昧的状态,而我的家人,我医生对此却全然不知。

在我生病期间,在我高烧不退、昏昏沉沉、痛苦难耐的时候,母亲总是温柔地抚摸我,安慰我,驱散我心里的恐惧,让我慢慢变得勇敢坚强。高烧退后,眼睛因为干枯炽热,疼痛怕光,所以,我不得不面向墙壁,避开自己以前所喜爱的阳光,或让自己蜷伏在墙角。再后来,我的视力一天不如一天,我已经慢慢感受不到阳光是什么样子了。有一天,当我睁开双

眼,我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我浑身发抖,像被噩梦吓倒一样,那一刻我悲伤极了。难道我以后再也看不见那一长串一长串倒挂在阳台上的爬藤蔷薇了吗?那低垂的茉莉,那在地上匍匐的卷须藤我再也看不见它们长什么样子了?我不记得我哭了多久,但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从此我的世界充满了黑暗和冷清,我渐渐忘记了以前发生的事情,直到莎莉文老师——我的家庭老师的到来。她减轻了我心中的痛苦,重新带给我对生活的希望,让我打开心灵之窗,积极地迎向世界。

掐指算起来,我只拥有过19个月的光明和声音。至今我几乎忘记了失去视觉和听觉后的那几个月我是怎样度过的,但我依然能清晰地记起那宽广的绿色家园,那瓦蓝瓦蓝的天空、青翠的草木以及争奇斗艳的鲜花,所有这些一点一滴都铭刻在我的心上,永不消逝。我还记得母亲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有时候拉着她的裙摆,有时候坐在她的膝盖上。

后来我渐渐能自己去分辨一些东西以及它们的用途。我可以用手去摸索,并开始用一些简单的动作去表达自己的想法。比如我要拒绝别人,我会摇摇头;我同意别人的做法,我知道要点头;推别人,代表“去”;拉别人,代表来我这里。如果我想吃面包,我就会用切面包、涂奶油等动作来表达;如果我觉得很冷,我就会缩缩脖子,做出发抖的样子。

母亲是聪明的,也是很有耐心的,他常常想尽各种办法做出各种动作,以便让我了解她的意思。正是靠着她的细心与慈爱,我才得以感受漫长黑夜里的那点光明,才得以慢慢了解那些生活里的一些事情。

在我5岁的时候,我们一家人离开了那所爬满蔓藤的家园,搬到了一所更大的新房子。也是在5岁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怎样将洗好的衣服叠起来,并给它们进行分类。我还能从中分辨出自己的衣服。而且从房门的启闭我就知道有重要客人来访,那时我也常常被叫来接待客人,他们离开时我还会与他们挥手告别。

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我偷偷跑到母亲的房间,学着母亲平常的样子,开始梳妆打扮。我抹抹油,擦擦粉,再戴上面纱,盖住自己的脸。然后穿上一件宽大的裙子。这一身装扮,连我自己都觉得滑稽,但我想这样肯定是对客人的一种尊重。于是自信满满地跑到楼下去帮家人接待客人了。

那些日子,我觉得自己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直到艾莉文老师的到来,我才知道我与别人的交流方式是不同的。别人是用嘴巴交流,而我是用手比划。所以,我很好奇,一旦有人谈话,我就会去摸他们的嘴唇。但我依然没法弄明白他们在谈些什么。可是那种想要知道他们对话的含义的强烈愿望折磨着我。我发疯似地摆动着四肢,蠕动着嘴唇,企图让他们知道我内心的苦楚。可是不管我怎么活动,即使是又踢又叫,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到我精疲力尽,他们都无动于衷。

我的脾气因此变得古怪起来,我总是性情冲动、不计后果,常常为一些小事胡闹,一有事情不随我愿,我就暴躁得不能自已。虽然我潜意识里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我依然我行我素。我经常踢保姆艾拉,我知道这会让他很痛。等我气消了,我就会觉得十分愧疚。

童年的时光是灰暗的,那时候只有玛莎·华盛顿和贝利和我朝夕相伴。贝利是一只老猎狗。玛莎·华盛顿是一个厨师的女儿,她很容易就能懂我的手势,所以我每次让她做什么,她都能很迅速地完成。这大概也是因为她知道我的坏脾气,所以她觉得与其和我打架,不如乖乖听从我的吩咐,认真把我交代的事情完成好。那个时候我和玛莎度过了不少快乐的时光,我喜欢在厨房和玛莎一起揉面团,做冰淇淋,或者是喂火鸡。当然有时候也难免争吵不休。比如我们也会为了几个点心争得不可开交。

有一天,一只大火鸡竟然从我手中叼着了番茄。我很生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受到火鸡的启发,我就和玛莎去厨房偷了一些刚刚烤好的饼,然后躲在柴堆里吃得津津有味。哪知我却吃坏了肚子,吐得一塌糊涂。不知道火鸡师傅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遭遇。

珍珠鸟总喜欢在隐蔽处筑巢,那时候我常常拉着玛莎到花丛里去找珍珠鸟的蛋。最初玛莎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把双手放在地上,合成圆形,示意她花丛里有圆形的东西。玛莎就知道了。如果有幸找到蛋,我绝不让玛莎拿蛋。如果她要和我争,我就用手势提醒她,假如她拿蛋,一定会摔跤打碎的。

回想起来,童年的谷仓、马粮和乳牛场,简直就是我和玛莎的极乐园,那里给予了我们无穷的快乐。去乳牛场的时候,我们常常把手放在牛身上,有时候掐掐它,或者拍拍它,有时候摸摸牛的乳部,有好几次我们都是因为好奇而被牛尾打到。

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过节,但我知道圣诞节是很重要的节日,我也喜欢过圣诞节,因为准备圣诞节是一大快事。我可以帮家人磨磨香料,挑挑葡萄干,或者舔舔那些搅拌过食物的调羹。我也会模仿别人,把长筒袜挂起来,但我不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袜子里有什么礼物。

那时,我们一个六岁,另一个要大上两三岁,小的那个盲童就是我。玛莎也像我一样喜欢恶作剧。7 月的一个午后,天气酷热,我们两个坐在阳台的石阶上,玛莎的皮肤黝黑,但她还把她那绒毛般的头发用鞋带扎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很多螺丝锥插在头上。而我的皮肤和她比起来就白皙得多,我有一头长长的金黄色卷发。

我们在石阶上做剪纸娃娃,但很快就厌倦了。我们又开始剪碎鞋带,还剪掉了石阶边的忍冬叶子。这还不过瘾,我想到了玛莎的“螺丝锥”。刚开始玛莎不让我剪,奋力挣扎着,但我抓住她的“螺丝锥”就不放手,一剪刀就剪了下去。剪完她的头发,我也让玛莎剪我的头发。如果不是母亲发现得及时。恐怕我的头发就被她剪光了。

大约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对钥匙的妙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天早上,我决定试试它有多大的“能耐”,于是见母亲进了储藏室,趁她不注意就把她锁在了里面。当时仆人们都在屋外干活,母亲再怎么敲门,再怎么叫喊也不会有人听见的。于是可怜的母亲整整被锁了3 个小时。而我就坐在走廊的石阶上咯咯笑着,感觉着敲门引起的震动。这震动声给我平凡的早上带来了无限的乐趣。也正是在这次恶作剧后,父母才下定决心要请人来管教我。他们找到了影响了我一生的家庭教师——莎莉文老师。但是那时候的我依然“本性难移”,终于还是找了个机会把她锁在了房间里。

有一次,母亲让我给莎莉文老师送东西,我转身时“砰”地一下锁上了门,还把钥匙藏在了大家不知道的地方。父母不得不在楼下搭了一架梯子让莎莉文老师从窗户爬出来,当时的我得意极了。过了几个月,我才把藏着的钥匙交出来。

说起我的另一个玩伴贝利,它很慵懒,总是躺在暖炉旁边睡觉,不陪我玩。它不但懒还笨,尽管我用心教他手语,可它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或者根本不管我在干什么。每次它都是无精打采地爬起来,到暖炉旁嗅一下,又慢悠悠地走到另一端躺下。它不搭理我,我自讨没趣,只好去厨房找玛莎玩。

童年的记忆像散落的珍珠零碎而散乱,不知从何拾起,但只要一想起那个没有光,没有声音的黑暗而寂静的世界,那些影像就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们一家有六口人:父亲、母亲,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有一个小妹妹,叫米珠丽。对于家人的回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父亲了。父亲是个温和仁慈的人,非常热爱我们的家。他总喜欢举着一张大纸。这张纸能把他那肥脸整个给遮住。我一点也不知道父亲在干什么。有一次,我戴上他的眼镜,学着他的模样,也在眼前举起一张纸,以为这样就懂了。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些纸叫做报纸,父亲是一位编辑。

父亲还喜欢打猎,枪法也不赖。种植花园也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论。据说,父亲的花园里,有全村最好的西瓜和草莓。他总是带最先成熟的葡萄和最好的草莓给我,让我第一个品尝。他还常常领我在瓜田和果林中散步,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抚摸我。学会写字之后,他总是把每天发生的许多趣事,用我学过的字写在我的手掌上,给我快乐。

可是,在1896年的一天,当时我正在北方度假,享受着怡人的夏天,突然就收到父亲

逝世的噩耗——那个关心我爱护我的人永远地走了。第一次,我尝到了死别的滋味,酸酸的,苦苦的,那也是我对死亡最初的认识。

至于我的母亲,她也总是很宠爱我的,直到米珠丽,我的妹妹,加入这个家庭。母亲的时间和对我的关心也开始被分割,被她一点点夺走。我开始学会嫉妒,嫉妒她占去了我在母亲膝上的位置,而且后来的一件事,让心灵也受了极大的侮辱。

那时,我有个名叫“南希”的洋娃娃,它是我的最爱。在我溺爱和脾气发作时,它就成了牺牲品,常常被我弄得一塌糊涂。我总是放它在摇篮里,然后像母亲一样安抚它。我爱它,胜过爱一切会眨眼,会说话的洋娃娃。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米珠丽正睡在摇篮里。看着她那舒服的样子,想起被她夺走的母爱,我心中莫名地涌起了对她的嫉妒。我怎么能够容忍一个夺走我母爱的家伙睡在我最心爱的“南希”的摇篮里呢?勃然大怒的我完全不考虑后果。我冲过去,用力推翻摇篮。要不是母亲及时赶到,接住了米珠丽,恐怕我就成了摔死妹妹的罪魁祸首。

这时的我又盲又聋,遭受着双重孤独的折磨,当然无法领略那些亲热的语言,那些怜爱的行为,以及伙伴之间产生的情感。等我渐渐懂事后,我慢慢享受到了人类的温暖与幸福。我和妹妹也开始变得形影不离,心心相印。我们常常手拉着手到处游逛,尽管她不明白我手语的意思,我也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想要表达的愿望也愈加强烈,而那几个简单的手势已经无法让我把内心的想法表达得更清晰。总是在这个时候当别人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时,我就会大发雷霆。仿佛有很多无形的魔爪伸过来紧紧抓住自己。我越是想拼命挣脱它们,被抓得越紧,而烈火在胸中燃烧,却无法冲破阻碍,我只好大喊大叫,哭闹,在地上翻滚,直到精疲力竭。

如果是母亲在旁边,我就会忘记发脾气,一头扑在她怀里,任凭泪水肆虐,生怕母亲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似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难熬,无法表达的痛苦时时折磨着自己,发脾气也便成了家常便饭,有时甚至每隔一小时就闹一次。

看到我这样,父母忧心如焚,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把我送到聋哑学校?或者给我找个家庭教师?要知道当时的塔斯甘比亚镇附近根本没有聋哑学校,也几乎没有人愿意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教我这个又盲又聋又哑的孩子。大家也不相信,有人能教育得了我这个“小暴君”。

但母亲依然没有放弃,她从阅读狄更斯的《美国札记》中看到了一线希望。在《美国札记》一书中狄更斯提到一个叫萝拉的又聋又盲又哑的少女。这位少女很幸运,她遇到了郝博士,由他教导后学有所成。于是母亲四处打听这个发明了教育盲聋人方法的郝博士,没想到郝博士已经逝世多年。一切也就变得茫然了——他的方法被人记录下来了吗?他是否有传人?即使有,他们是否愿意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教导我?

父母继续给我寻找医生和老师。6 岁时,父亲听说巴尔的摩有一位著名的眼科大夫,叫齐夏姆,他治好了好几个盲人,于是便决定带我前往那里治疗眼睛。

我们是坐火车去的,在火车上我交了很多朋友。特别是列车员,他很温和,每次来查票或检票时,我就会拉着他的衣角,他一点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还会让我玩他检票的剪子。那个时候,我无事可做就趴在座位的一角,摆弄那些零碎的卡片,给它们打打小孔。有位妇女送给我一盒贝壳,父亲将这些贝壳一一穿孔,让我用线串起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些贝壳带给我无限的快乐和满足。回忆起来这真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当时姑妈也陪我们去了。她怕我无聊,就用毛巾给我做了个大娃娃,实际上也就是临时用几条毛巾拼凑起来的,它没有眼睛、耳朵、嘴巴和鼻子。我无法想象这个玩意儿的那张脸该会是个什么样子。最不能让我接受的就是它没有眼睛,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莫大打击。于是我坚持让每个人想办法给这个毛巾娃娃加上眼睛。但在火车上实在找不到可以做眼睛的材料。怎么办?我灵机一动,溜下座位,摸索着从姑妈的披肩上扯下两颗大珠子,拿给姑妈,让她缝在娃娃的脸上。姑妈并没有因为我扯下大珠子而生气,而是耐心地给娃娃缝上了。缝

好后,拉着我的手去摸它的眼睛。娃娃终于有眼睛了,这让我兴奋不已。但很快我便对它失去了兴趣。

让大家很惊奇的是,整个旅途中,我一次也没发脾气。这可能是因为在火车上总有很多新奇的事情,让我我忙个不停吧。

大家满怀信心地来到到了巴尔的摩后,直接奔赴齐夏姆医生的诊所,恨不得医生很快就能把我的病治好。但情况并像大家所想象得的那样乐观。医生对我进行了一番检查后,表示无能为力。不过他很热情,还不断鼓励我们,说我可以接受教育,同时告诉我们华盛顿有一位叫亚历山大·贝尔的博士,建议父亲带我去找他,他或许能提供给我们一些供有关聋哑儿童学校以及一些老师的资料。

我无法看到大家脸上的表情,但大家很信任齐夏姆医生,并依照他的建议,立刻带我赶往华盛顿。我很高兴,又可以进行一次旅游了。而父母却愁肠满腹,顾虑重重。一路上他们都不怎么说话,我却沉浸在旅途的愉快中。

第一次接触到贝尔博士,我就感受到了他的温厚、平易近人和热情,甚至觉得很早就认识他,而且贝尔博士能懂得我的手势,这让我立刻就喜欢上了他。他把我抱在膝上,让我去摸他的手表,并让手表响起来,让我去感觉表的振动。没想到这次的相遇竟然成了我人生的转折点,成为开启我生命、知识,从黑暗走向光明的钥匙。我的生活也由孤独到充满温情。我有一次走出埃及,站在西奈山前,顿时灵感遍及全身,望着眼前的无数情景,我不禁感慨:知识给人以爱、光明和智慧。

人生总有很多巧合,贝尔博士建议我父亲找的那位叫安纳诺斯校长所在的柏金斯学校,正是《美国札记》中郝博士为又盲又聋又哑的孩子们孜孜不倦工作的地方。这所学校在波士顿。贝尔博士希望我们给这位校长写一封信,让他给我精心挑选一合适的家庭教师。

父亲立刻给那位校长发了信。几个星期后对方就回信告诉我们,教师已经找到了。这是1886年夏天的事情,但由于各种原因,第二年的三月,莎莉文老师才来到我们家。

第二章生命的再塑

1887年3 月3 日老师安妮·莎莉文来到了我家,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当时我离7岁还差3个月。回想起来,这此后的生活与我之前的是如此的不一样,我常常感慨万千。

那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下午。从大家忙忙碌碌的样子,我可以感觉到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于是我安静地从走廊来到门口,站在台阶上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午后的阳光缓缓地穿透阳台上茂密的金银花叶子,暖暖地照射到我仰起的脸上。我用手指自由地抚弄着那些为了迎接南方的春天而绽开的花叶。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呢?一连几个星期,我都被愤怒、苦闷的心情折磨着,无以抗争。

你曾独自驾驶着一条大船在、在茫茫的大海中航行过吗?当白色的大雾将你包围,当你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的时候,你会产生什么样的感觉?你是否为此焦虑不安,心怦怦直跳着,唯恐发生什么意外?在还没有正式接受教育之前,我就像那艘独自航行在迷雾中的船,没有指南针和探测仪,我不知道该驶向何方,也无从知道我的船离岸有多远。我在灵魂深处无声地呐喊着:“光明!给我光明!”。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光明,我多希望我每天沐浴在爱的光明之中。那样我该有多幸福。

我感觉到有人向我走来,我想那大概是母亲,于是立刻伸出手。有一个人抓住了我的手,并把我紧紧抱在怀中。那一刻,我能感觉得到,她就是那个来向我揭示一切事物真理的人。最重要的是她能给予我真诚的深切的爱,她就是安妮·莎莉文老师。

莎莉文老师到来的第二天早上,她把我带到她的房间,并给了我一个洋娃娃。这个洋娃

娃我后来才知道是柏金斯盲人学校的一个学生送给她的。娃娃的衣服是一个叫萝拉的缝制的。当时我觉得很新奇,对洋娃娃又是捏又是抱的。玩了一会儿后,莎莉文老师在我的手上慢慢拼写doll”这个词。这个手指游戏激起了我的兴趣,我也模仿她的样子在她手上拼写起来。最后当我能正确地拼写出这个词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兴奋和自豪。我立刻跑到楼下母亲身边,在她手上也拼写起那个单词来。

我只是喜欢那种感觉,或者说我只是在模仿某种动作而已,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后来我才慢慢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写字。原来世界上还有文字这种东西。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以这样的似懂非懂的方式学会了很多词,比如“针”(pin)、“杯子”(cup)这样的名词,还有“坐”(sit )、“站”(stand)、“行”(walk)等动词。在莎莉文老师教了我好几个星期后,我才明白,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有一天,我从莎莉文老师那里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洋娃娃。她把两个娃娃都放在我的膝上,再次教我拼写“doll”这个词,并试图让我明白,这个两个娃娃都叫“doll”。还有一次,因为“杯”和“水”这两个字我和莎莉文老师发生了争执。当时,她极力想让我弄懂,“杯子”是“杯子”,“水”是“水”,而我却固执地认为这两者是一样的。无奈之下,莎莉文老师只好先放下这个问题,又重新回到洋娃娃“doll”上,而且重复了好几遍。我拼得很不耐烦,猛地抓过洋娃娃就往地上摔。心中觉得无比的痛快,我甚至恨不得再踩它几脚。说真的我一点也不难过,也不觉愧疚,因为我不再爱那个带给我烦恼的洋娃娃了。在我那黑暗和寂静的世界,我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温柔与关爱。被摔坏的洋娃娃被莎莉文老师扫到了壁炉边,我的懊恼也似乎在那一刻被赶走了。莎莉文老师递给我一个帽子,我知道我又可以去外面享受温暖的阳光了。这让我感到欢欣鼓舞,有种逃离束缚的感觉。

我们悠闲地沿着小路走着,金银花的芬芳扑鼻而来,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井房。莎莉文老师把我的一只手放在水管边上,并开始压水。我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水喷涌而出,流经我的手指。她就在我的另一只手上拼写“water”——“水”这个字。起初她写得很慢,以便让我慢慢领会这个字的含义。进而写第二遍的时候,其速度就快多了。暮然间,我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思绪跟着她的手指滑动着。突然,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在我的脑海激荡,我一下子理解了语言的神奇与奥妙,知道了所谓的“water”就是一种奇妙而凉爽的东西。这个有着生命力的字唤醒了我的沉睡的意识,带给我我光明、快乐与自由,并让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原来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名字,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想要到更广阔的空间去触碰更多的东西。尽管感官的藩篱还在,但我一定能冲破它们的。我开始以一种陌生而新奇的眼光来看待每样东西。当我回到屋里,我碰到的每一样物品似乎都有了生命。我想到了那个被我摔坏的洋娃娃,它一定很难过。我摸索着来到壁炉前,捡起地上的碎片试图把它们拼凑起来,但不管我怎么努力,一切都是徒劳。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我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懊悔。如果有什么能让我补救这一切该有多好。

那一天,我学会了很多的新词汇,比如“父亲”(father)、“母亲”(mother)、“姐妹”(sister )、“老师”(teacher)等,还有一些我记不清了。这些字把我带进了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就好似亚伦的魔杖,一挥之下,遍地开花”。我不用再为我无从表达而苦恼万分了,那种快乐大概像我一般大的孩子是难以体会到的吧,世界上还能找到比我更快乐的孩子吗?那个美好的夜晚,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我期待着新的一天快快到来

我忘不了1887年莎莉文老师的到来,同样忘不了那次井房的经历,我从此张开了心灵的翅膀。我常常用手去触摸我接触到的东西,并尽力去了解这些东西的名称与用途。每一次对一样东西获得了新知,我就会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而知道的东西越多,我就会觉得与世界的联系又加进了一步。自信心也慢慢增长起来。

夏天来了,这是一个繁花似锦的季节。莎莉文老师牵着我的手漫步在田埂上,走在田纳西河的岸边,感受着农人们正在田间地头忙着为播种做准备。走累了,我们就坐在岸边温软的草地上,感受大自然给人类的馈赠。我了解到阳光和雨露如何使花草树木生长;懂得了鸟儿如何为自己筑巢,怎样繁衍,为何迁徙;我还知道松鼠、狮子和鹿等各种各样的动物是怎样觅食,怎样保护自己,怎样栖息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对这个世界也越来越感兴趣。我由衷地感慨:大自然是如此的伟大,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爱发脾气的对世界充满了恐惧的孩子了。

莎莉文老师教我学会了如何去发现美,感受美。并告诉我美无处不在,粗壮的树干是一种美,细腻的草叶是一种美,涓涓细流是一种美。还有我妹妹那双像是长了酒窝的小手也是美丽的。她将我人生最初的思想体验与大自然联系起来,让我深切地体会到,那些鸟儿、花儿、小草都是我快乐的伙伴。

但是大自然并不总是和蔼可亲或者温情脉脉的,它也有会发怒的时候。那天,我们进行了一次长距离的散步。早上出去的时候,天气还是比较明朗的,谁知我们准备返回的时候,天气却变得闷热起来。所以我们走一段,就要在大树下小憩一下。大概歇了那么两三次。最后一次是在一棵离家不远的野生樱桃树下。这棵树枝繁叶茂的,树荫下凉爽无比,是一块很不错的避暑地,让人不舍离开。我们就准备在那里呆一会。那棵树也好攀爬。莎莉文老师用手一托,我就能爬到树上,骑在枝桠间。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凉风阵阵,舒畅极了。于是我们决定就在这里进行午餐。我答应莎莉文老师一定安静地坐在枝桠间等她回去把午饭拿来。

正在我高兴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一种变化悄然来袭。接着,阳光和热气慢慢消散,我知道天空一定布满了乌云,连泥土也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难道这一切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可是我现在正处在一种“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境地”呢。顿时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弥漫全身,我感受到了前所未用的无助与孤独,就像自己被抛弃在荒山野岭,与亲人朋友隔绝了一样。未来将会是怎样?我会从树上摔下去吗?各种未知将我拉入深渊,我一动不动安静地坐着。此时,我能做的就是企盼莎莉文老师快些到来,让我从树上爬下,带我逃离这里。

接着是一阵死寂,让人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随后,周围的树叶开始抖动起来,还伴着哗啦啦的响声。我知道大风来了,我死命抱住树干,生怕狂风将大树连根拔起,把我掀翻在地。此时树也跟着摇晃起来,而且越来越厉害。雨点拍打在我脸上,让我变得焦急起来。但我又不敢随便动,只好安静地蜷缩着。身边树枝在啪啪作响,我时刻能感受到大地强烈的震动,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坠落。这种震动由上而下传到我坐着的枝桠间。我惊恐万分,感觉自己就要和大树一块倒下。幸好莎莉文老师及时赶到,她抓住我的手,把我从枝桠间弄下来。我紧紧地抱着她,有种幸免于难的喜悦,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脚下那坚实的大地。我获得了人生新的课程:大自然有时也会向他的子民开战,也会有不温柔的一面,甚至在他美丽的外表下还藏着险恶的利爪。谁也不知道他哪天不高兴了,就把利爪伸向大地。

这次危险的经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谈树色变,避之唯恐不及。对于我来说,爬树成了恐惧的代名词。但是有一天,我遇到了含羞树,那盛开的花朵,以及那扑鼻而来的浓郁芳香,终于让我战胜了这种恐惧。

那是一个迷人的春天的早晨,我正独自坐在凉亭里看书。渐渐地,我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隐的、淡淡的香气。这是春的气息么?我站了起来,有一种想要去探寻的冲动。我摸索着走到花园的尽头,我知道了那是含羞树花的气味,它就长在篱笆边小路拐角的地方。在和煦的阳光的照耀下,含羞树在轻轻地摇曳,开满花朵的树枝几乎要垂到草地上。那美丽的花儿,只要我一轻轻触碰就会回缩并拢。它来自天堂么,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精巧的花朵。我拨开那繁密的花枝,慢慢靠近树干。在树干下,我先是愣了一会,然后把脚伸到枝桠较宽

的地方,抓住树枝开始往上爬。树干比较粗,爬起来有些吃力,我的手也被树皮给磨破了。但我还是想挑战一番,想征服心中的恐惧。

我继续往上爬,一直爬到一个小凳子上,这大概是很早以前谁绑在这里的,时间一长,它已经成了大树的一部分。那是一个舒适的座位,我早已把上次危险的经历抛在了脑后,我在上面坐了很长的时间,大概呆了有几个小时,我感觉自己就像凌驾于云层之上的仙女。遨游在那美妙的仙境中,我开始冥思遐想,做着一个又一个与光明相关的梦。

如今,我已经慢慢掌握了学习语言的钥匙,我急于想把它用到生活中来。有些简单的词句对于正常的孩子来说他们也许不费吃灰之力就可以学会,因为他们有良好的听力,他们可以模仿别人的嘴型说出来,而对于我这样一个聋哑的孩子来说却需要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这个过程需要付出无比的艰辛。但无论怎样,我决定坚持下去,结果会令人无比快乐的,我相信这一点,相信付出总有回报。我从每一件物品的名字慢慢学起,从第一次结结巴巴的发音发展到后来可以去领会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意境,并展开无限美妙的想象,仿佛踏上了遥远的征途。

刚开始,莎莉文老师给我讲解许多新鲜的事情,由于掌握的词汇量很少,了解的知识不多,我的意识几乎处在一种模糊的状态,我很少向老师询问什么。但随着我对外界了解的增加,接触到的事物越来越多,以及词汇量的日渐丰富,我提的问题也就多了起来。有时候一件事物,我会反复探究好几次,我渴望全方位地去了解它,而且每学一个新的词汇,我就会联想到以前发生的一些经历。

记得那是一个早上,我第一次问起关于“爱”这个字的含义。当时我在花园里摘了几朵刚刚开放的紫罗兰送给了莎莉文老师。拿到花后,她很高兴并试图吻我,我想要躲开。因为在那个时候,除了我母亲,我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吻我。莎莉文老师轻轻用一只胳膊揽着我,并在我手上拼写“我爱海伦”这几个字。

尽管我早就知道这个字。但我还是不禁“问”道:“爱是什么?”莎莉文老师将我搂得更紧了,她指着我的心说:“爱就在这里。”我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这可是第一次,但我依然对老师的话迷惑不解。爱和心脏的跳动有什么联系呢?对于那些无法触摸的抽象的东西,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我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我闻了闻老师手里的紫罗兰,一边拼着单词,一边比划着手势问:“爱就像这花的芳香吗?”

“不。”莎莉文老师对我说。那会是什么呢,我又揣摩了一下这个字。当时太阳正暖洋洋地照耀着我们。

“爱是太阳么”我指着阳光照来的方向“问”,“这就是爱?”

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太阳更美好的东西了,它发光发热使万物生生不息。但莎莉文老师依然摇着头表示否定。我有些失望,并陷入了困惑与沉思,到底什么是爱呢?为什么老师不将它展示给我知道呢?

大概过了一两天,我正用线把不同大小的珠子串在一起,我先串两个大的,再串两个小的,以这样的次序进行着。哪知我老是出错。莎莉文老师耐心地在旁边将我串错的珠子指出来。结果我发现,我串错了不少珠子。就在那一瞬间,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些珠子上,我在想:怎样才能将这些珠子按照我设计的次序串好呢?这时,莎莉文老师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很用力地在我手上拼写出了“think”这个词。

我突然明白了,“想”就是一种在头脑中运行的思维的过程。这是我对抽象概念的初步认识。

我静静地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倒不是在想怎么排列那些珠子,而是试图去解决上次留下的问题——关于爱的含义。我该怎样去解释它呢?当时,乌云密布,

随后下了一阵小雨。顷刻间,太阳穿破云层,发出它特有的光芒。

我再一次问我的老师:“爱是太阳吗?”

老师回答道:“爱有点儿像太阳还没出来之前的天上的云彩。”显然,她这样回答我,我还是感到困惑。于是她继续向我解释:“你无法摸到云彩,但你能感觉到雨水的降落。你也知道,经过一天的暴晒之后,那些花草树木以及大地是多么渴望雨水的滋润啊。尽管你触摸不到爱,但你能感受到它的美好,感受到它所带来的甜蜜,是它滋养了万物。如果没有爱,你就不会快乐,就没有心思去玩了。”暮然间,我感到有无数无形的线条在穿梭,它们连接着我和其他人的灵魂。

从一开始,莎莉文老师就像对待其他听觉正常的孩子一样与我沟通,只是不同的是,她不是用嘴说,而是把想要说的话在我手上拼写出来。如果我无法明白那些词语和成语所表达的意思,甚至无法与别人进行沟通时,她就会在一旁提醒我。我多么希望能同别人进行直接交流啊。

这样的学习过程持续了好几年。对于失聪的孩子来说,他根本无法在短短的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里掌握那些最简单的日常生活用语,或者最简单的表达方式。而那些正常的孩子可以通过不断的重复和模仿来学习这些语言。这要轻松多了。在家里,他们听大人们交谈,脑子也会跟着运转,思考交谈的话题。这是一个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过程,他们无须刻意地去学习,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对于失聪的孩子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莎莉文老师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打算用各种方法来弥补我在这方面的缺陷。她尽可能地逐字逐句、反反复复地教我一些日常用语。告诉我如何与别人进行交流。这是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后来我终于知道如何主动地与别人交谈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知道了要在不同的场合说不同的话。

对于聋人或者盲人来说,要领会谈话的艺术是多么不容易,而对于那些又聋又盲的人来说,其困难又要增加多少倍啊!他们无法感知人们说话语调的高低,语速的快慢,更无法去观察说话人的表情和神态。而一个眼神就可能让你洞察到说话者的内心世界。一个人的神色往往是心灵的自然流露。

接下来我要学习的重点便是阅读。我学会了拼写一些单词后,莎莉文老师就会给我一些凸印的单词卡片(上面的字母是凸起来的)。我明白每个单词都代表一种物品、一种行为或者是一种特质。我有一个可以把所学到的单词摆成短句的框架。在排列这些卡片前,我习惯于用实物把句子表现出来。比如我会把写有“doll”“is”“on”“bed”的单词卡片分别放在它们所对应的物品上。然后把娃娃放在床上就用“is on bed”来表示。这样我在造句的同时,既理解了句子本身的含义,又理清了句子的结构。

一天,莎莉文老师把“girl”(女孩)这个词的卡片别在我的围裙上,然后站在衣柜里,让我把这句话表达出来。于是我就在框架上摆成了“is in wardrobe”。这成了一种有趣的游戏,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玩的了。我和莎莉文老师每次都要玩好几个小时。屋子里的东西常常被我们用来练习造句。

这是学习阅读的最初阶段。逐渐地我由单词卡片过渡到看书。我开始拿起“启蒙读本”,如饥似渴地寻找那些我认识的字。就像是在玩捉迷藏一样,我常常兴奋不已。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阅读生涯。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并没有系统地接触过一些正规的课程。即使是满怀热忱地认真地在学,那感觉也不像是在上课。莎莉文老师每讲述一样东西,都会给我讲一些相关的动人的故事和美丽的诗篇,让我更好地去理解它。如果发现我对此有兴趣,还会不厌其烦地和我讨论下去,仿佛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大多数孩子在学习的时候,总是会讨厌那些枯燥的语法和算术题,而我在莎莉文老师的教导下似乎并没有那样的厌烦或者畏惧心理,每次都学得饶有兴致。而且,这些学习的过程都成了我最珍贵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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