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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辉的诗

小传:金辉,男,1975年12月18日出生于辽宁义县,现居沈阳。著有诗集《隐语者》,编有诗合集《处境》。
诗观:语言折磨着诗人,但是要永远尊重语言,把语言当回事儿,唯其如此,语言才能尊重诗人。没有投机取巧的语言,只有实实在在的语言,玩着语言花样的诗人永远也领悟不到语言的严肃性。语言不是工具,工具是笔墨纸砚,工具可以添置、购买、剽窃,语言不行。我们笔力不逮的地方正是我们努力追求的。
《致XX心理医生的一封信》
尊敬的XX医生:见字如面。啊,不对
或许我们从未谋面,在无数个早晨的
露天早市上也从未得见。但是,这不影响
我直抒胸臆。若干个以前的早晨,当我
兜里揣着川资路费走进一幢五星级酒店
你知道,以前里面总有一双眼睛逼视着我
我甚至想爱上它的一位女服务生,我们
门当户对,她又温柔得足够漂亮
当我走上它猩红的地毯,足够漫长
竟然没有人拦住我问问去路,直到两米以内
我才看清楚她,笑靥如花,腰身如缎
有胆量直视着我的脸部,直到履行完必要的
手续,却不送我到18楼的高度。我想我们完了
没有发展的可能了。在18楼,走廊两侧的灯光偏软
诠释着打开房门瞬间的辉煌。我终于自由了
可以在象牙白的牙床上小心翼翼地撒娇
直到她来揿动门铃的时候,我希望是她
并娇嗔我的妄为,但是不是,是另外一个人
推着小车,底眉顺眼地往房间里摆放着
干净的毛巾和床单,同时还有小块儿的香皂
和一小瓶碧绿的浴液。晚上洗澡的时候
闻到浴液有一种前所未闻的香味,马上
联想到她头发上的味道。我把浴液涂满全身
肆虐起无数绿色的泡沫。一夜,我睡得宾至如归
《诗人带来降雨》
在从沃尔玛超市赶往酒店的路上
是的,我们都是写诗的人,但是
有个问题,我不得不以朋友的名义
作出提醒,你梦中反复出现的天竺葵
那是何等壮观的一大盆花,实话实说
你们正在相互毁掉。上一次我见到你的
时候,你正伏案写着,天竺葵的叶子
已经变成烟草,正被编排成一段不可理喻
的犯罪过程。而你,已经开始后背疼痛
从昆仑酒店出来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两点
你前半夜的诗句得到了应验:诗人带来了
降雨。但是,天竺葵永远都在你
诗意的栖居里,无法淋到历年的降水
出租车司机也不认同我们的部分诗句
他径直的道路曲解了我们的本意
我们回去的地方是宅第,而非超市
你的后背开始疼痛,象从屋顶滑落的瓦
再也无法回到屋顶上,离雨水最近的地方
《刘丽的铁锹》
刘丽的铁锹永远都是新的
更多的时候她都站在1970年代的
北部荒原上劳动,这可以从她的粗布
工装

上做出判断。30余年前,荒原
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兴起沉思,它介于顽强
和无可奈何间生长的草皮正被刘丽
用她女性的耐力从泥泞的土层上掘起
刘丽要向下挖去。在她开垦的土地上
还没有人来重复她的劳动。但是她的
铁锹永远都是新的。
试着想想,作为一个男性,我们
都为女性做过什么?作为女性,刘丽
粗布工帽上的天空和荒原上的天空
都是潮湿和阴霾的。没有人对她要求得
更多,甚至没有人来过。刘丽几乎不知道
应该把这片荒原挖掘到什么深度,所以
她浅尝辄止。但是,这不一定使她的
铁锹永远都是新的。
对于刘丽来说,荒原上的时间就是没有
时间,妄想从天空和云层上做出判断
所以她记不得那个健硕的男人是什么时间
来的。她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性
和性的欲望。男人有一头黏湿而杂乱的头发
像刘丽铁锹下被挖掘的草。男人强迫她
挖得深些,再深些。刘丽不同意男人的做法
但是男人就像一头斗兽,野蛮得只剩下
只言片语。刘丽还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来观察
一片天空,像昨天一样,铅灰色的低云
笼罩了荒原。也许没有多久,那个野蛮人
走了。刘丽的铁锹还在她的手里。现在
铁锹是不是新的,对于刘丽来说已经不再新鲜
她想着如何脱离自己的时代,来到现在
30余年以后,气候干燥,凡事变得一饮而尽
《列车经过几百棵树》
有几百棵树就有几百座坟墓
昨夜,他们不畏惧死
现在依然闲坐闲聊
乘着下午的余凉
1974年的自建房没有了翻新的可能
厨房已经藏纳了油垢和烟薰
夜凉如水时他们会回去安睡
像昨夜,有死亡来临
但是他们不再植下新树
列车晚点运行
我们闲抛闲掷的樱桃的内核
明年会发出幼芽
万分之一的可能
《棋盘山水库的风景》
有免费的房间和一日三餐
我们当然乐得享受风景
晚饭前还可以趁着黄昏
喝一杯澄明的清茶
晚餐被端了上来
洁白盈尺的盘子
没有一朵额外的花卉
但有一尾酱香鲢鱼
细想之下,酱应该来自
营口,鲢是花鲢
来自隔窗开阔的水库
暮色涨了上来,水天之间
隔着远山。一刻钟以前
另一侧窗外的落日
就像盘中陪衬的花朵
被美味的筷子排除在外
鲢鱼腮下白嫩的鱼肉
那怯生生的部分
被视为上等、一流
正是我们笔力不逮的地方
《隐语者》是我的第一本诗集
在杭州西湖,在四川天府
我没有好好地反思
在棋盘山上,在这片杂木丛生
的风景里,反倒觉得它已经不值一提
夜色里常常有挥杆钓鱼的人
毫无疑问,我不认识他们
一个善钓的人熟悉这里的
每一处水域。我们和鱼
一起看着他如何挥杆如何收线
杂七杂八写出来的东西
都是后

加入的风景
风景,能引入一尾花鲢
一片引人入胜吗
有车鸣经过山麓
它白晃晃的大灯忽然熄了
风景进入一片黑暗
今夜,有多少写诗的人
还执著与斯
《反刍》
我父亲眼中的大一定要方圆多少多少里
而他泥瓦匠的手艺并没有让我们走出多远,居于一隅
此城巨大,夜晚总有绿色的激光晃动天穹
我独自坐在橡胶三厂黑暗的废墟旁边
好像遭遇了一片游动的暗礁
周匝阒寂,我几乎就要听见我父亲搬弄砖瓦的声音
那时候,也就是我现在这个年纪
他要独自奠定一块宅基地。现在,他六十岁
常常在我家楼下的十字路口被一阵喧嚣包围
不能开口,也不能一路狂奔
最直接的一次,他宁愿躲在家里看游鱼
十字路口以外,他还是热衷于参观一座座建设中的楼盘
他永远都是有手艺的人,这是他自己的唯物论
二○○七年的某个夏夜,我决定重新审视橡胶三厂的
这片废墟,日日看着从此如何崛起一幢幢高楼
还有,我父亲有一本写了三十多年的日记
――一首诗,我,就要降生
《哈仙岛上》
天黑前他带我在岛上转了转
西崖下的低地上
有几个人正在躬身忙碌
--疑是挖掘
周遭已经一片开阔
他说这是坚持到最后的人
因为岛上有着种种传说
回来后吃大而圆的苹果
忽然停了电
果肉的兴味也黯淡下来
最后,看他的牙齿也是黑的
没的可说
第二天返程的时候
他若有所思
或许可以把苹果移植过来
在那片传说的土地上
生活与宗教并存着
《在楞严寺》
可以下雨
可以斋饭
吃苦瓜和花生米
然后满腹心事
登九重塔
有春风度我
无须净水无须打扫
在第一重读经
在第二重祈祷
渐渐看见远处的住宅
被推倒了重建
其次,还要双掌空虚
绕地三匝
有弥勒笑我无聊吗
不可在此地题词
没有三两白银
多么现实
在第七重看见了来时路
山门高远,此处最深
第八重还有几米
已经没了人声
再次,唯有心跳
行三拜九叩之礼
最后,小心翼翼登临九重
可以脚步稍留
可以极目远眺
眼下,依然有绵长的细雨
此刻,有人不可远游
《诗歌总是要和尘土在一起的》
星期六,整理书架
尘土也被重新分类
重新码齐
但是无意中流露出的一句
终是要忍不住看花
忍不住修枝剪叶
闲聊的星期六
可以不写
一个人注定一辈子
只写一首
恰好被一个人读到
恰好终生难忘
可以再放松片刻
诗人总是要和尘土
在一起的
《新开河畔的十四行诗》

整个夏天,新开河畔的灌木和乔木都在密密地繁殖
有那么一刻,我隐忍着强烈地诉说的欲望,眼看着
河水落了,露出了深远的河床;蒲萍停止了生长,叶片上
开始显现锈色的病斑。我要表达的是什么呢?

整个夏天就要过去
且让我想想。河岸上已是一片狼藉和荒芜,河水安静
如同老年的萨特和博尔赫斯,反衬得阳光温暖宜人
一个未知的秋天就要来临,虽然我们已为秋天写下了无数的
诗篇,但是她依然陌生而且新鲜。或许这就是我的初衷和尾声
但绝不是全部。且让我为这个秋天做个铺垫,比如口袋中
装满熟落的红玛瑙样的果实,比如将阳光折断,照亮暗处的肺
和心脏。但这绝不是全部。我的忧郁深植在秋天的腹部,繁殖过后
她的腰膝多么疲倦。还有那不可窥的尾部的泌血症和关节内部
水一样的凉。整个夏天眼看着整个夏天就要过去了,可怖的一幕就要
出现,但是我的欲望说你要忍住,像果子忍住成熟,河水忍住流动


《糖糖》


糖糖,第八天的时候,雪狮子在外面翻滚
窗外,已经发黑的松针上簌簌落下它的银鬃
糖糖,这不是你父亲的本意。他看着你嗫喏的小嘴
想起了明年秋天的玫瑰和菡萏,那时候
写作已经进行到第十个年头,在天朗气清的日子
他随意迸出的两个词,怎抵得上你轻盈的一笑
中午的时候,他把书放在一旁,然后凑近你的小脸儿
好像有一曲未终,那纯正的韵律在你体内搏动
两条紧绷的小腿儿在高声部的时候灵巧的一蹬
那时那刻,你父亲是一个须发挂满秋霜的猎人
带领你突入平原和森林,寻找一只逃离的兔子
糖糖,再有20年,你父亲就是你身后的阴影了
他贫穷、懦弱、邋遢,和你母亲分房而卧
请你原谅他。但是,从现在开始,他和你团结如玉

2011.11.25



《雪》

下雪是一场倒叙。首先要从它和黑色的泥泞碾压在一起说开去
这是第一重危险关系。车辙和脚印的道路钻进松柏和洋槐的密处
就不见了踪迹,冰晶郁结在针状的树梢上并不透明。上空
十指交叉的枝桠布满了陷阱,等待着圣诞节的狂欢过后
一场雪,身心疲惫的从天而降,仿佛生来就是黑的
这是第二重危险关系。当消费主义的盛宴开始,没有人能够
离席。银行会为你提供免费信用卡,商场和4S店为你提供
免息和分期付款的梯子,让你够得着高级腕表、时装、汽车
和其他神奇的科技产品。简单的用鲁莽、自私、狭隘和贪婪
来形容一场降雪是有风险的,寒冷和迷惘才是最终的神情
这是第三重危险关系。好像有人要爬上密林的顶端一探究竟一样
如果违约,意味着什么?没有人能够预测明天的天气
——唯有那沉默而可怕的现实始终存在着

2011.11.30


《我父亲》

午饭的时候父亲刚从棉花地里回来
他打电话过来,语气好像踩在棉花垛上
我说了保重身体一类的话,电话就挂了
15年来,我们总是这样,言犹未尽
余下

的话靠揣摩和猜测。昨天刚刚下过雨
他的意思是棉花不一定丰收。15年前也是这样
欠收的时候就好像亏欠了别人财物一样
那时候他刚40多岁,干起活儿来
眼睛就瞪成了铜铃,小腿儿上的青筋
裸露在外面。但是丰收的时候太少了
每次他掰着手指头数年份的时候,我都想起
他给我做的木头手枪,扳机藏在手指窝里
枪声一响,就是现在了。我甚至不知道
他是怎么老的。总之,上一次我回家的时候
他好像有点冷漠和拘谨,背对着我
紧弓着腰,只顾着捆一捆干枯的棉花杆
直到把自己也捆了进去

2011.12.05

《烤肉串的人》


他穿刺着自己的骨髓和二手肺叶
炭火正旺。这自上而下的寒冷,更冷


彻夜都是冬天。整个中年就立在那里,不可能
渡过去。还得收拾黎明的烂摊子


炭被咬紧了。一众食客带来了寒潮
他继续往白炽灯里投掷着肠和胃

2011.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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