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

新出图证（鄂）字03号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周中强著.—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2（2015.3 重印）

ISBN　978-7-5354-7804-7

Ⅰ.①青…Ⅱ.①周…Ⅲ.①随笔-作品集-中国-当代Ⅳ.① I267.1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4）第299451号

选题策划：俞根勇　吴志硕　林瑞　乔洋

监 制：葛玉丹　宋旭华

责任编辑：吴双　张璞玉

责任校对：李娜

封面设计：刘骁

内页设计：尚世视觉

责任印制：张伟明

营销编辑：刘洛洛　林沫言　宋涛涛

出 版：长江出版传媒|长江文艺出版社

地 址：武汉市雄楚大街 268 号

邮 编：430070

发 行：长江文艺出版社

北京时代华语图书股份有限公司（电话：010-********）

https://www.wendangku.net/doc/733713782.html,

印 刷：北京盛兰兄弟印刷装订有限公司

开 本：880毫米×1230 毫米 1/32

印 张：8.25

版 次：2015年2月第1版 2015年2月第2次印刷

字 数：130千字

定 价：36.00 元

版权所有，盗版必究

（图书如出现印装质量问题，请联系010-********进行调换）

chapter　1　爱上你是最快乐的事，但愿它永远不被改变

无论我本人多么平庸，

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

100

张茜上大学的时候，一群男生想追她。张茜从小学就开始和男生传纸条，她就是恳切地听男生说话，温柔地回复，给他们一个美丽的侧脸，并且隐蔽地炫耀自己的身材，心情好了距离很近地跟男生说话，眼神专注含情脉脉，若即若离时有时无，那些男生总会立刻迫不及待地展露自己的内心。

张茜把这套方法，施加于许非身上，结果许非面不改色，无动于衷。最后张茜和许非结婚了。许非告诉张茜：“其实我是最想追你的，但是看着大家一个个被你斩于马下，我迟迟不敢出招。后来是袁语告诉我对付你这种狡猾的姑娘，就得采取‘狐狸傲慢，我比狐狸更傲慢’的狩猎方式才能成功，没想到真管用。”

许非这一交代，害我请张茜吃了好几顿饭。当然，后来我也没少去这两口子那儿蹭饭吃。

有次蹭得酒足饭饱之后，我在许非书架上乱翻书打发时间，结果翻出几张草纸，看完之后，让我汗颜。我身为一个写作者，至今也没写出比这更好的文章。征得许非张茜两口子同意，现刊发全文：

今天是公元2007年10月4日，举国同庆放大假，我和我们家领导张茜同学窝了三天。张茜同学已经玩了三天的超级玛丽，今天我冒死进谏，明确指出她作为一位著名女作家，不应该好逸恶劳。我做好饭，吃完饭，洗完碗，洗完澡，擦完地，又擦一遍地，她还在玩儿超级玛丽，这是不对的，起码要去洗个澡。她不干，非要我写一些关于她的文字，至少30条，答应了她才肯去洗澡。我能答应这种无理要求吗？当然能。

她洗澡，我写字。她洗完，我写完。

1、开学那天，见到班上一个女孩，第一眼便惊艳了我的世界，那种感觉，就像素未谋面，却爱了好多年。

2、开班会自我介绍，我知道了她叫张茜，她的声音很温婉，以至于我沉醉其中，除了她的名字什么都没听见，但只是静静地望着，心情也很灿烂。

3、发军训服那天，她穿着碎花的裙子，浅粉色的T恤进入我的眼帘；我一双匡威白板鞋，平膝短裤，9号POLO衫。

4、军训时她站在我的前面，我感觉这已经足以花掉我此生所有的运气，看着她的马尾辫，心里就像经历了一场小地震，方圆五厘米都在颤。

5、她第一次跟我说话，我感觉像是小时候进老师办公室，紧张到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我竟然没有回答。

6、班上很多男生喜欢她，她也喜欢跟每个男生聊天，让我内心惶恐不安，随时准备冲上前打那些男生的脸。

7、体育课，她又穿了那件浅粉色的T恤，阳光下她的微笑很灿烂，明亮了我整个生命。

8、晚自习停电，手机打亮她的脸，看到她觉得温暖平静，像漆黑夜里的一只萤火虫。

9、晚上又做梦了，看到千面容颜，都是她的五官。

10、总会有一些事情会让人心烦，可看到她的笑容感觉什么事都无所谓了。

11、她突然不扎马尾了，而是改成了长发披肩，连她走过我身边的味道都变得新鲜。

12、今天她突然远远地扭头看了我一眼，对视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能看见她眼睛的时候不会再注意周围的环境。

13、那天站在那里看着她顺着阳光的光线走过来微笑的样子，太难忘了，这是我最美丽的暗恋回忆。

14、操场上，她走过来跟我说话，我呆滞了半天。她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对我笑得好暖。

15、我故意走过她身边，在掠过她身旁的那个瞬间，心跳得怕别人听见，然后还装作自己一副特牛哄哄的样子从她面前走过，耳朵的温度，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

16、在图书馆，她冲我笑，我发呆了一个下午。

17、我准备了整整三天该如何表白，我已经藏不住我对她的喜欢。

18、我怕太过含蓄的表白她听不懂，但是她回应得积极主动，我什么都没说她就点头答应了。

19、第一次跟她牵手，激动到忘了摘掉厚厚的手套，却一样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汗珠。

20、爬长城下来的时候，她假装脚崴了让我背着下来，我觉得这是个另类的女生，跟她在一起很快乐。

21、原来她也很文艺，写了一首小诗给我：很多年前的秋天/你爸妈有了一个孩子/今年秋天/我收获了许非的爱情。

22、我打篮球的时候脚弄骨折了，她挂在脸上的眼泪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23、脚瘸了好多天，我右边的拐杖是拐杖，左边的拐杖是她。

24、那晚的泡面，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25、她自己逃课来陪我上课，又哀求我去陪她上课，我终于答应了，半路她却拉着我一起逃课。

26、我生日那天，她亲自给我做了蛋糕，她说她到蛋糕店跟师傅学了半个月，不好吃也不许说不好吃。蛋糕，太甜。

27、第一次来得很突然，两个手足无措的青年男女，画面很美，也很难忘。

28、我们从一开始就可以坦然面对彼此的过往，就好像我们一直生活在彼此的过往。

29、她送了我一本书《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告诉我看女人的部分就行了，男人的她看。

30、她在我辅导员面前，甜甜地打招呼说：“胡老师好。”

31、我们周末去看电影，她总会带一只保温杯，她跟我说电影院的饮料太凉，你的这破肠胃，只配喝水。

32、我们一起收拾属于我们的小房子，她站在房间中央，我觉得她是整个房间里最美的装修。

33、她捡了一只流浪猫回来，仔细地给它洗澡，拿自己的梳子帮它梳头，还给它取名叫“许非”，从此我有了小情敌。

34、她发信息说：我先回去给你和小“许非”做好吃的。到我下课时，外面倾盆大雨，她拿着雨伞站在教室门口。一边是倾盆大雨，一边是笑颜如花。

35、她说，今天穿帅点儿，我爸妈要来学校看我，带你见家长。我爸抽烟，烟我买好了，别忘了带着。

36、她爸很喜欢我，她比我还高兴，回来奖励我洗了三天碗。

37、我写毕业论文，她帮我打蚊子，打了一夜。

38、她高兴地跟我集合回去收拾东西，去见我爸妈。回到老家天都黑了，我到家倒头就睡着了。她不顾旅途劳顿忙上忙下，帮我爸妈做饭扫地，忙活到很晚，我爸妈很开心。

39、我妈给她的见面礼让我花没了，不知道花哪里了。

40、她不写论文，不拿毕业证，不想找工作，比我洒脱。朋友问我以后怎么办时，我说什么怎么办，大不了我养她。

41、她闲了好久，开始为工作发愁。其实真的没关系，我愿意我养着，虽然没跟她说过，因为她好强，各方面都想比我厉害。

42、她还喜欢让我跟她玩儿超级玛丽，其实水平差不多，她非说比我厉害，我承认我不比她厉害，但嘴上却说我比她厉害。

43、她开始在家写东西，想成为一个作家，她说很喜欢待在家里，而作家可以坐家里，适合她。我说，加油，支持你。

44、她很恋家，但我还给不了她家。

45、毕业离校的时候我牵着她的手，像是我最宝贵的行李，这孩子，把一辈子的幸福交给我了，她赌了，我要证明她押对了。

46、毕业后在北京蜗居半年，我上班很辛苦，她开始觉得悲伤，她说一定要帮我分忧。

47、她想干什么事情的时候不大考虑后果，或许不在乎才不去计较，我不得不替她在乎。

48、喜欢看书，养花，养鱼，喜欢买任何东西都要顺带给我买个情侣的，没有情侣的物件她就自己做一个。

49、毕业一年，她没有上班，但是一直在很努力地写作，写完就给我看——只要我觉得好的，她就非要改改；我觉得不好的，她不一定改。

50、她拿到了第一笔稿费，请我吃饭全花了，我还贴了好几十。

51、她去一家杂志社上班，总是遇见各种各样奇妙的人和事，乐此不疲地给我分享。

52、她唠叨着累，要回大连，要离开我。

53、有次吵架要分手，她收拾行李走了，我也不留，一个人在公寓哭着玩超级玛丽，眼泪哗哗的。我找袁语来，俩人抽了三包烟，袁语抽了三根。我实在受不了了，骑上摩托车疯子般地往车站追，路上疯狂地给她打电话。她说上车走了，我说等她回来，她说没钱回来，我说你想办法，你不回来，我等到明天早上。然后她告诉我她在家门口，我把门锁了，她忘带钥匙了。我骑车冲回家，抱她进屋。

54、她去广州，送她的时候，我这送人的没哭，她哭得稀里哗啦的。但她有颗说走就走的心，哪怕是离开我，或许是太脆弱，才表现得越发决绝。

55、我以为自己无法忍受的事情，在她身上忍受了。

56、我去成都出差，她送我到车上，跟我微信聊天聊了一个小时，突然跟我说：“我看你旁边的位置空着，我能过去坐着吗？你帮我补张票。”

57、有段时间她热衷于摆地摊，的确很赚钱，但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挣到钱，却热衷于此。

58、有时候她生气了就去大学闺蜜那里住，邻居问我，你老婆怎么没来，我总是编各种理由，从不说我们吵架，因为说吵架邻居们都会认为我不对，狡猾的她，让所有人都对她印象很好。

59、生她气的时候，我自己都会找理由原谅她，有时实在找不到理由，就继续找。

60、从一开始我就说，再怎么吵架也不要说分手，她说了好几次，我假装没听到。后来我也说了一次，她哭着说你说话不算数，以后不许再说。

61、有时候逼急了我会用陕西方言骂她，她听不懂，就对着我生气的脸笑嘻嘻。如果我说她有病，她

不反驳，然后证明我也有病。

62、我喜欢听她的声音，现在她感冒了，声音却更好听，听起来新鲜，好像新换了女朋友。

63、她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但是她的好闺蜜来家里，她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出来了。

64、她和出版社签了长篇小说合同，说要写夫妻吵架的桥段，逼我跟她吵架，后来吵着吵着自己哭了，说我欺负她。

65、她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的生活，跑去日本玩儿，花得一分钱不剩。

66、一起在我家看了个垃圾电影，里面有个大坏蛋，她便叫我大坏蛋，嬉闹了半夜。我妈第二天坏坏地问我，昨晚干吗睡那么晚。

67、去西安的时候我姐她婆婆说：“许非你这么丑怎么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媳妇。”她认真地说：“阿姨你不能这么说我们许非，许非最帅。”

68、开玩笑不小心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她郁闷了五分钟向我宣布说：“我好了。”到现在还后悔打了她，估计她也记得。

69、去年她一个人在上海过的生日，前年我嘴馋提前了一天给她过生日，还振振有词。

70、我记性不好，有两年我老记不住她生日是10月24日还是10月27日，她很伤心，于是她宣布以后两天都得给她过。

71、我爸妈打电话总让我带她去吃点好的，说她太瘦。她却总说自己胖。

72、她受不了我跟她回忆上学时候的恋爱故事，说太美好，不忍心回忆。

73、她说现在在写我，让我也要好好写写她。每天都督促我做这件事儿，但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写。

74、我写不出来，她还是创造条件让我写，而且为了不打扰我，自己在床上看书，看《一个无尚荣光的女人》，看着看着突然过来头枕我腿上，撩起我的汗衫，脸贴上，作小猫状。

75、我们都喜欢山水田园的地方，不喜欢城市。

76、她敢一个人从市中心暴走到我们上班的地方，那地方都快到五环了。

77、去年冬天，她爸身体不好，我跟她回大连。我喜欢上了那个北方的海滨城市，只是每次吃完海鲜都过敏，但还是想吃。

78、她不再吵吵着回家安定，她说只要有爱，哪里都是家。我想她是体谅我暂时还做不到跟她回家。

79、她爸没了，我觉得我该早点给她幸福的生活，不再让她在选择她妈还是选择我之间徘徊。

80、偶尔我们会买彩票，幻想中500万，然后不论我们将经历什么，结婚还是分手，我都把钱给她。

81、她总抱怨怎么找了我这样一个笨蛋男人，又不会说甜言蜜语还不会做饭，于是我连着做了一个礼拜的饭。每次她都说，真是有眼无珠，她男人做的饭真好吃，以这小伎俩骗我继续做饭。

82、她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弄成一盘菜，味道倒是不怪，只要我说太好吃了，她下次就不会再做了。

83、春节，跟我回家，她擀饺子皮比赛拿了个冠军。

84、她写了五本书了，稿费也越来越高，她把钱分成三份，一份给她妈妈，一份给我妈妈，一份自己留着，说我不要她了她还可以包养个小白脸。

85、她喜欢把花掐回来泡在瓶子里，显得自己很有品位，很小资。

86、她买了个老式的留声机样式的大喇叭回来，有一天我突然在留声机里听到我们以前的好多对话，她用手机录下来的这些声音片段，全都转换好格式存到了盘里。

87、离开学校五年了，她说你好久没夸我了，我是不是不再年轻了。我说，你就好像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你要是戴个红领巾混进小学生的队伍跟他们做游戏，我想我只能根据美貌才能把你辨认。

88、她还是像个孩子，得意的时候说话会配上生动的手势，还眉飞色舞的，婚礼上就是这样。

89、她说要准备给我生个女儿了，她很害怕女儿长得像爸爸，将来不好找男朋友。

90、我爸爸去世了，她像当初她爸离开的时候一样伤心欲绝。

91、她每周末都会带两位妈妈去玩儿，还学会了打麻将，不写稿子的时候就组织二老打麻将，每次都跟我说三缺一，活活把我逼成了麻将大师。

92、她剪了短发，把剪掉的头发收藏起来，跟我说：“老公，如果你看腻了，记得告诉我，还可以接回来。”

93、有一天，她跟我说：“我觉得嫁给你以后，我也成了一个无限荣光的女人。”

94、她三十岁生日，我给她做了一个蛋糕，跟当初她做给我的一样。她说，吃了这个蛋糕，我们又一起年轻了十岁。

95、我们看电影，我说口渴了，她把那个刻满岁月痕迹和她指纹的保温杯递给我，说老男人，注意身体，将来女儿还得等你养。

96、她躺在我的腿上问我：“你说人有来生吗？如果有你要努力记得，我也会努力记得。”

97、就在上周，她说：“你知道吗，上学的时候，你在我7点钟方向，我经常拿一面镜子偷瞄你，所有深爱都是秘密，没有人知道我爱。”

98、我一辈子的快乐和眼泪，都和她有关。

99、她说她担心自己会老，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里布满了忧伤。我告诉她，老了你也是最漂亮的老太太，她笑了，一如回到二十岁。

100、她洗完澡出来半天了，在给我揉肩膀。我手已经酸了，我问她写一百条可以吧？她说：“嗯

，每条给一分。”

我看着这几页泛黄的纸，心想人世间的美好，也不过如此。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2001年春天，我和大川、高小文、左青、许然，还有燕子一起组了个乐队，叫“乌托邦”，经常在各个学校自己组织演出。阳光明媚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排练，阳光搅拌着大家的笑容，穿得花枝招展的燕子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听大川弹唱那首《小燕子》：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偶尔看见马路上一男一女搂着走，大川放下吉他，一脸贱笑地走过去问人家胳膊酸不酸，看见天桥底下妇女抱着孩子卖光盘，就冲人家行军礼致敬。我们在旁边大声地笑，大川转过头问我们：“牛不？”阳光闪耀在大川洁白的牙齿上。

每次乐队演出结束，大伙儿都会围在后台吹牛，大川一本正经地说：“我大姨夫会织毛衣，比燕子织得都快，狠了去了！”那些日子的笑声回荡在我们路过的街道、楼群，最后被宁静所分散。

燕子是北京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可口可乐瓶子也得躲着走。但凡燕子周围性别男、性取向不男的朋友，几乎都追求过她，却纷纷以失败告终。我问燕子为什么，燕子说燕子不吃窝边草。我说别扯淡那是兔子，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燕子说没一个长得像金城武。我急了说你能说实话吗？燕子说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只有欲望，没有爱。我说谁让你长这么漂亮。

燕子的所作所为，总让人刮目相看。她为了学西红柿炒鸡蛋楞是休学跑去厨师学校学了半年，最牛的是，半年后她只学会了西红柿炒鸡蛋。

己所欲未成功，则寄希望于朋友。当所有人被燕子拒绝了一个遍之后，只剩下我和大川两个人了，大伙儿开始寄希望于我们身上，一直怂恿我们试试。

我对燕子说：“那我呢？”燕子说：“滚犊子。”

而轮到大川时，他说：“我不试。”

燕子不仅执着于西红柿炒鸡蛋，她做任何事儿都非常专心。刚毕业那年，她非要去西藏旅游，但是又没钱，于是回家跟她爹编了一个只要不是傻瓜就不会信的谎话：“爸，给我拿点钱，我要去外地闯出一番事业。”她爹肯定地说：“不行！”

燕子怀着无比失落的心情来到大伯家，当时她大伯叔叔姑姑一家人正在打麻将。燕子说：“大家伙都在啊，内什么，大伯你给我拿俩钱儿，我要去外地闯出一番事业。”据燕子回忆，她大伯当时态度藐视地说：“燕儿啊，你学半年炒菜就会个西红柿炒鸡蛋，还能干点儿什么？”姑姑也在旁边说：“行了燕儿，我们这儿正玩儿着呢，你别捣乱。”燕子把一家人刚摆好的麻将牌弄乱，大义凛然地说

：“别玩儿了，我这次是来真的！”

她大伯顿时把钱撇过来了，并且说了一句：“拿着钱去吧。”燕子很听话地拿着钱去了西藏。第二天，大川就跟去了。

但是没几天，大川回来了。他说：“高小文跟我说燕子去了内蒙，我也没问别人就去了，不过也好，我终于去了内蒙，大草原上骑马走了挺远，特别飒，不过到最后也只会看见草原的那边还是草原。”他又说，“回来那天，有一只小羊就跟在我的身后跑，一直到我上车，它还在眼巴巴地看着我。车离开村子时，那只小羊跑到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我，我开始相信它和我一样，在看不见对方的时候突然间流泪。回来的路上，我想过要不要转回去把它买回来养在家里，我甚至想去草原上生活，只放一只羊。”

我说，矫情！

我知道大川一直喜欢燕子，虽然他始终也没说出口。

后来燕子找了个法国男朋友，大家都埋怨大川不早下手，这下肥水流了外人田。大川说，一边儿玩儿去。

浪漫的法国友人有了新欢，事发那天燕子喝多了，半夜我们一群人送她到她家楼下，她说什么也不肯给我们钥匙，说那是电子门拿手就能拽开，大川这傻瓜很听话地拽了半个小时，要不是几个保安出现，他没准儿会拽到天亮。保安问大川：“你为什么拽门？”大川还在拽，也不理他。我说：“我们是居委会的，送醉酒居民回家，你信不信？”保安一脸质疑地说：“我不信。”燕子这时候从旁边的水泥台上站起来说：“我也不信！”

大川扭头对保安说：“你帮我们拽门吧，哥们儿都没劲儿了。”

第二天，大川找到燕子的法国男朋友，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被关了几天后才放出来，这件事儿大川不让任何人跟燕子说。

2005年，许然告别大伙儿去香港了，左青嫁到了上海，高小文去了奥地利，燕子去了广州，大川下落不明。那一年我天天憋在家里写小说，相互间都是几句简短信息，几乎和大伙儿相忘于江湖了。

2006年春天，燕子结婚了，嫁到了青岛。2007年春天，燕子又离婚了。

我接到燕子的电话，电话里路人甲给我说：“你两个朋友酒后驾驶翻车了。”

我到现场的时候，大川和燕子早就从车里爬出来了，至于怎么把车开倒立了，俩人谁也想不起来。两个人还坐在路边聊得热火朝天。我挨着他俩坐下。我说大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大川说刚回来。

燕子在旁边不说话，抽完最后一根烟说：“你俩怕死吗？”

我说：“我不怕死，但我贪生。”

大川把烟头一掐说：“要干吗？陪你。”

燕子说：“走，大美妞开这车带你俩回去，我会尽量让你们活下去的。”然后就拉我和大川上了那辆连挡风玻璃都被撞碎的车里。

至今我的心情仍很惨痛，我无法回忆起那个下午，燕子是怎样以八十迈的速度开着敞篷车带我们回的市里。只知道很多年后我有个绰号，叫迎风流泪。

之后燕子就一直留在北京，做起了服装生意。大川弄了个工作室，教人弹吉他。

2007年春天，燕子买回一个草娃娃，浇水之后头上就会长草的那种，结果一个月后也没有长出一根草，我们认定它是个秃头娃娃。大川为它写了首歌，就叫《秃头娃娃》，燕子二半夜约了一帮朋友出来，兴奋地唱给大伙儿听。有一天午后，我们一起去燕子家玩儿，却发现草娃娃的屁股上长出了好多草，这件事一直让我乐到夏天。

第二年的春天，燕子在陶然亭租了一门面卖衣服。

大川也把工作室转移到了陶然亭，经常撺掇人去燕子店里买衣服。

总之那些年，大家分得七零八落，只有大川和燕子如影随形。

在那年春天快结束的时候，燕子的店里出了事儿，几个流氓在燕子店里调戏她。大川离得很近，第一时间就跑了过去，把调戏燕子的那些小混混打得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