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五号屠场_的环境描写

第1卷第1期2001年3月 华东船舶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 f East China Shipbuilding Institute(Social Sciences)

Vol 1No 1

M ar.2001

文章编号:1009-7082(2001)01-0075-04

五号屠场的环境描写

罗小云

(华东船舶工业学院基础学科系,江苏镇江212003)

摘 要:着重论述了 五号屠场一书的环境描写,特别是该书作者独特的时间观和在四维空间的动态环境。其奔放自由的表现手法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与作品中小人物受困于充满敌意的环境时的孤独无援形成鲜明的对比。作者在书中大量运用时间旅行和象征主义等手法,旨在揭示凶险的外部环境对人物性格的影响,并警示人们只有反对战争、热爱和平才能创建良好的生存环境。

关键词:美国文学; 五号屠场;动态环境;四维空间;时间旅行

中图分类号:I106 4 文献标识码:A

美国著名的黑色幽默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亲身经历创作的 五号屠场表现出强烈的反战倾向。该书在论述环境和人类的关系方面尤为突出,强调凶险的外部世界对人物性格的影响。作者奔放自由的表现手法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与作品中小人物受困于充满敌意的环境时的孤独无援形成鲜明的对比,而所展示的纵横于四维空间的动态环境更独具匠心。

1 恶劣的生存环境是迫使人们四处

流浪的根源

为更好地展现主题,作者在本书中精心建构了三种恶劣的生存环境,主人公被迫往返其间、疲于奔命。 五号屠场的情节并不复杂。主人公毕利!皮尔格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俘后送到德国的德累斯顿做苦工,目睹该市在美国空军的轰炸下彻底毁灭。虽然,他回国后过上优裕的生活,但始终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进而幻想自己被劫持到星际,与好莱坞著名影星共同生活,以外星人独有的时空观对其不幸聊以自慰。作者以其首先描绘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德累斯顿作为人类生存环境的缩影,历经劫难,终未能免于毁灭。他以战争前后的对比揭示了人类的愚蠢和残忍。主人公毕利一到那里就对该市的美景惊叹不已:?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这是他们生平所见的最可爱的城市。天际变幻莫测,妖娆多姿,富有魅力而又荒诞离奇。#?它好像是一幅主日学校的天国画。#[1](P116)当时正值战争的末期,德国其他城市都已遭到狂轰滥炸,而德累斯顿连一块玻璃都未打碎,这似乎是战争刻意保留下来的最后的乐园。但六十八天后却被?炸回石器时代#,跟月球表面一样,所有的有机物都烧透了。作者将此类战争行为讥讽为地球上的人造气候,是一些人为了不使另外一些人在此居住而特意创造出来的:枪林弹雨、硝烟弥漫,整座城市毁于一旦,十几万人被烧成?短截木头#。毕利像作者那样碰巧在屠场里干苦活才幸免于难。对这不设防的城市所进行的毁灭性轰炸,冯内古特借外星人之口称其为:?宇宙恐怖分子#的杰作。作者在描述德市的毁灭时特地援引了 圣经中上帝对所多玛和蛾摩拉两城市的惩罚[1](P19),暗示战争的操纵者们自以为可以像上帝一样草菅人命。他直截了当地指出战争的诱人之处就在于?每个人都从中得到点什么小东西#[1](P87),暗示战争的根源在于急于牟利的官僚资本阶层。毕利这个被美国政府推上战场的小兵则被比做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作者讽刺道:福音书都指明?在你杀死某个人时,要绝对有把握他没有富有的亲戚#[1](P86)。跟耶稣升天是选错了人来受刑一样,卷入残酷战争环境的毕利只不

收稿日期:2000-10-20

作者简介:罗小云(1957-),男,重庆人,华东船舶工业学院副教授。

过是替罪羊和小丑。作者特意利用可笑的服装将毕利打扮成灰姑娘或乐队指挥。实际上他既不能像前者有幸福降临也不能像后者指挥他人,而是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是命运和想活下去的微弱意志造成他现在这副模样。#[1](P118)

作者展示的第二种环境则是现代美国富裕阶层令人窒息的家庭生活。由于金钱的驱使,战后的毕利与一个谁也不爱的女人结婚成为富人。但由于战争对其性格的影响和心理的摧残,他无法享受这一切。作者断言:?战争的主要后果之一是人们失去了充当人物的勇气。#[1](P126)此时作者给毕利分配的角色虽是配镜师,其含意是不言而喻的:让芸芸众生看到自己的前途,然而他自己的前途又在何处呢?在一次参加国际会议的途中飞机失事,其他配镜师皆遇难却剩下毕利一人,但丧失了正常的思维能力,无法与家人沟通。于是他干脆将自己封闭起来,每日随思绪进行无法控制的时间旅行。此时他实际上已成为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人。昔日的噩梦不断侵蚀他的心灵和干扰他的生活,总将他拉回去重受折磨。生活被弄得支离破碎,并随时伴有难以预测的凶险。他只好听天由命、坐以待毙,富裕的家庭生活也显得枯燥无味,如同身陷牢笼。

第三种却是由作者虚构的一个十分遥远的乌托邦式的环境???充满和平互爱的大众星。毕利在地球上度日如年,于是借科幻之力逃到星际(心甘情愿地被绑架)。在动物园里他过得十分潇洒,甚至与地球上著名的女演员同床共枕。尽管作为观赏动物他不免人格受辱,还是享受到短暂的幸福生活,远离地球的纷争,获得渴望多年的安宁。而不足之处在于毕利被绑架去的大众星是一个到处充满氰化物的世界,他只能呆在模仿地球环境的动物园里供该星球上的成员观赏玩乐,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动物。此时作者仍不忘提醒人们:即使在远离地球的外星上,也可能因某人的一时疏忽导致整个宇宙的毁灭。

2 只有在动态的环境中生存的价值

才得以体现

在本书中作者花费更多的笔墨加以描绘的却是一个动态的环境,这也是主人公毕利为逃离现实中的苦难和危险,真正能处的环境。尽管作者为毕利每次的行为准备了充足的理由,如称他前往欧洲战场是?为了国家利益#,战后回家是?充当世人的配镜师#,连被劫持到太空也是?为探索人类和平相处的秘诀#,但最后毕利发现这些均为陷阱。无论在以上三种环境的任意一处稍作停留,毕利都会成为生活的丑角和受害者:德累斯顿的战俘,富裕家庭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或外星上供人娱乐的动物。他哪里都无法扎根,因而在一次次尝试后他只好又匆匆上路,重新漂泊流浪。他被命运和自我生存意识两种力量所牵制在三种环境之间来回奔波,走向注定的死亡。随后他时间旅行的频率逐渐加快,在每个站点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不超过两天,来去匆匆,最后只要秒针滴嗒一响或眼睛一眨便进入另一境界。

另外,作者特地以平行运动轨迹之间的往还跳跃和两地形成巨大的反差给读者强烈的震撼,以自由的手法表现扁平的人物,从而展现出?结构的黑色幽默作家#[2](P99)独特的艺术魅力。驶往战俘营的列车和奔向太空的宇宙飞船在书中平行推进:一边肮脏拥挤、不断有人死亡,目的地形同地狱;另一边舒适豪华并配有高科技设备,目的地为和平的大众星。作者让毕利在两种交通工具之间交替运动,不断遭受肉体和精神的折磨,并不时插入对战后富裕生活的回访。在时间旅行中毕利常常有大的跨越:从出生前到死亡后;从人类起源到宇宙的毁灭。他一眨眼便从战场到童年,从女儿的婚礼到大众星的动物园,从蜜月旅行的游艇上径直回到死亡与疾病笼罩的战俘营,这种反差更显出命运的不确定性。毕利从战争中的临时庇护所五号屠场直接跳入即将失事的飞机,此举更说明即使逃出战争未必能躲过死亡,和平时期也危机四伏。作者特意将主人公的死亡安排在前(小说的三分之二处),获救在后(小说结尾)。其寓意不言自明:既然死亡已是确定的,历经千辛万苦赢得的自由有何价值可言?通过主人公来回穿梭运动,作者营造了一个四维空间的大环境,并以科幻的手法使主人公的运动在时间和空间两方面都达到极致,这更显示其运用文本结构的娴熟技巧。通过动态环境的描写作者极大地肯定了主人公不愿坐以待毙,而与恶劣环境进行抗争所做的努力。

身为黑色幽默作家,冯内古特巧妙设计了每次运动的因果关系以取得绝佳的讽刺效果:命运总在毕利享受欢乐之际将他拉回来,重新抛入苦难的深渊再受折磨。不幸患上的精神分裂症有利

76

华 东 船 舶 工 业 学 院 学 报2001年

于他摆脱尘世间的烦恼,避免外界对心灵的伤害,使他整天陶醉于科幻小说的情节之中。但此时他被外星人绑架、关进动物园供人玩弄和戏辱。而当他从外星球取回和平相处的真经,开始对地球人进行启蒙教育,以免继续迷惘沉沦时,却被这些不堪教诲的人们谋害,夺走了历经世界大战的狂轰滥炸都得以保存下来的生命。实际上作者始终用闹剧的形式演绎战争,以黑色幽默的口吻对人类自毁生存环境的行径加以嘲讽和谴责。

3 人既是环境恶劣的根源又是其受

害者

在冯内古特刻意描绘的三种生存环境(战场、外星球和家庭生活)中,主人公毕利无论是作为参战者或是战后富裕阶层的一分子都应对环境的恶化负部分的责任,正是由于成千上万他这一类的人们在官僚集团的操纵下毁掉了美好的生存环境。书中三种环境的共同点是危险与不安之中包含着短暂的安宁,这便是毕利所拼命追逐的。然而命运不可抗拒,不管是逃往星际还是呆在家里。在走投无路之际他常叹息人生的无奈。外星人的开导使他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一只陷入琥珀里的虫子,身不由己,听任外界他人的摆布。幸运的是每当大难临头他都能找到临时庇护所,而他身边那些有雄心大志或企图蠢蠢欲动的人们却未能逃脱厄运。作者书中展示各种环境对人的作用皆是诱惑、压抑、欺骗和陷阱直至毁灭。在环境的重压下,书中人物始终处于扁平状态,极少随情节的发展而变化,似乎一切已成定式。狄克斯坦在 伊甸园之门一书指出:冯内古特等人笔下的平面人物?表明他们阴郁地意识到生活日益被非人的力量所控制#。[2](P100)

五号屠场未描写宏大的战争场面,而将着眼点放在被命运抛入残酷战争中的弱小人物身上。作者通过强大的战争机器与小人物之间力量悬殊的对比,显示环境对人的制约和影响。尽管在战后毕利通过联姻进入富人圈,却发现自己在精神上更加孤独。他所感受到的来自环境的压力并不亚于当年的战俘营。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和冷漠是其患上精神分裂症的主要原因。这迫使他求助于科幻小说,寻觅虚无飘渺的星际乐园。情急之中,毕利总是从一种环境转眼之间跳入另一种。时间旅行的危险和不可预测的未来常使毕利手足无措:他?无法控制他下一步往哪儿去而且那行程也未必有趣。他经常像新演员一样感到怯场,因为他从不知道下一步他得表演他生活的哪一部分。#[1](P21)每当毕利沉溺于短暂的安宁时他都被重新抛入现实的残酷之中。为此作者特意指出:?本小说没有人物,只有被巨大力量耍弄得无精打采的玩物。#[1](P126)主人公被形象地比喻为一只站在穿衣镜上的狗,自以为是站在稀薄的空气上,能一跃到千里之外,似乎在一定程度上驾驭着自己的命运,而实质上这暗示了其生存的无根基,随时面临陷落的危险。由于对未来难以把握,毕利常误入险境。在不断加快的节奏的驱使下,十分难得的安宁也相应缩短。毕利正如埃德蒙!富勒在其专著 现代小说中的人中所指出的那样,是具有讽刺意味的?生物学上的偶然因素#,居住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宇宙里#[3](P952)。在此,读者不由感到作者悲观地认为人与环境的矛盾似乎已不可调和并日益加剧。由于军事官僚集团的恣意妄为,一切崇高的理念信条都显得空洞无力,使为?正义而战#的合众国蒙羞。通过毕利的梦作者甚至为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设计了更好的未来:美国被分为二十个小国,?不会再威胁世界和平了#[1](P111)。

另外,作者的象征主义手法的运用也恰到好处,如主人公的角色不断地的变更:一方面从小丑到灰姑娘,到乐队指挥,最后成为配镜师(使芸芸众生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而另一方面却从士兵、长颈鹿变为时间痉挛患者,两种完全不同的命运交叉进行。毕利常用口头禅?就这么回事#来宽慰自己。但这句话总在有人死亡时出现,它像节拍器一样反复提示人们灾难总是悬在头顶。由于结构独特,?作品整个浸泡在死亡之中,就像一场同时在四面八方爆发的传染病一样。#[2](P99)书中人物如陷沼泽,根本无法逃脱,越是挣扎越加速毁灭。

4 人类生存环境的日益恶化使人焦

虑倍增

毕利的遭遇揭示了现代人为生存所作的努力。在本书中作者尝试着提供了几种解脱的方法。首先是要学会新的时间观念:?过去,现在,将来???所有的时间一直存在,而且永远存在。#[1](P23)作者认为许多的人之所以迷惘、沉沦

77

第1期 罗小云: 五号屠场的环境描写

是因为他们不能像大众星的生物对事物看得那样透彻。在四维空间里的人们看来,三维空间的痛苦是微不足道的,就连死亡也不过是某人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不妙了。在这无法预知未来的四维空间环境中时间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如萨特在评价福克纳的 喧哗与骚动 时曾指出那样:人的不幸在于他被时间制约,?人毕生与时间斗争,时间像酸一样腐蚀人,把他与自己割裂开#。[4](P273)

关于时间的重要,作者在另一部小说 囚鸟 中也强调过,并具体描述了人们因浪费时间最后导致星球的毁灭。在外星人看来,地球人是可怜的:他们对生与死,以及宇宙间发生的一切的了解如此肤浅,所以才愚蠢地自相残杀。在时间旅行中毕利逐渐成为预言家,有时也能操纵时间、往返于生命中各站点,像纵观落基山脉一样,清楚地看到过去和未来所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其次是不要长大,始终以大小孩的态度对待人生。毕利正是典型的美国战后一代大小孩的形象。他们对命运的安排不做任何选择,无论在哪种场合,都像小丑,把在残酷的战争或日常生活中的角色都演绎得滑稽可笑。连德国人都发现毕利这卑微战俘是?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能看到的最令人发笑的人之

一#。[1](P71)针对这类角色,弗莱指出:?当反讽为其唯一的目的时,主人公越平淡无奇,反讽色彩就越强烈。#[5](P258)

环境太恶劣,人只有被动受害的份,应该像不解世事的大小孩那样游戏人生,永远不要长大和成熟。作者在另一部小说 猫的摇篮 中借博克侬之口直言道:?成熟是一种痛苦的失望。#[6](P360)

毕利正是利用这种恰似未成年人的心理和举止而实际上是深藏不露的处事方法有效地保存自我。最后作者甚至提出要学会接受死亡、热爱死亡。死亡并不可怕,只不过是?一道紫光和嗡的一声响#[1](P111)。放弃一切徒劳的抵

抗,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反而会度过难关。而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尽管毕利已照此行事,最终仍难逃厄运。

以上这些方法似乎未能奏效,但其黑色幽默的警世意味却更为强烈,发人深省。令人欣慰的是作者在最后认为毕利历经沧桑似乎开始学会思考,逐步形成自己的处世观。这从他的祈祷文可以看出:?上帝赐我以从容沉着去接受我所不能改变的事物;以勇气去改变我所能改变的事物;以智慧常能辨别真伪。#[1](P48)随着20世纪末冷战格局的消除,世界上并未显得十分安宁,核战争的威胁反而有所增强。在风云变幻的新世纪, 五号屠场 一书给人的启示更具现实意义:在工业文明高度发展的当今社会仍应不断探索生存的真谛,创造各民族和睦相处的环境,人类才不会再担忧世界的末日的来临或像毕利一样陷入琥珀作无谓的挣扎。而冯内古特在本书中采用的独特的写作手法和展现的丰富的想象力对美国文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 库尔特!冯内古特 五号屠场[M ] 云彩,紫琴,曼

罗等译 上海:译林出版社,1998

[2] 莫里!狄克斯坦 伊甸园之门[M ] 方晓光译 上

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

[3] 埃默里!埃利奥特 哥伦比亚美国文学史[M ] 朱

通伯等译 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4

[4] 吕同六 20世纪世界小说理论经典(上)[M ] 北

京:华夏出版社,1995

[5] 诺思罗普!弗莱 批评的剖析[M ] 陈慧,袁宪军,

吴伟仁,等译 天津:百花出版社,1998

[6] 柳鸣九 黑色幽默经典小说选[M ] 太原:北岳文

艺出版社,1995

On the Environment Description of Slaughterhouse Five

L UO X iao y un

(Dept.of Basic Courses,East Ch i na S hipbuilding Institute,Zhenjiang Jiangsu 212003,China)

Abstract:On the special env ironment description in Slaughter house Five ,the w riting styles of the author,and the message w arning all the people in the world of the danger to their ow n ex istence.Especially the

sharp contrast between the free style and rich imag ination of the author and the embarrasssing situation of the hero is great and impressive.

Key words:American literature;Slaughterhouse Five;chang ing environment;4 d space;time travel

(责任编辑:陈 辉)

78 华 东 船 舶 工 业 学 院 学 报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