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政治学-第002回-悟空学艺

西游政治学-第002回-悟空学艺

若说这菩提祖师还是相当有水平滴。你看人家登坛高坐，唤集诸仙，开讲大道，那真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人家能“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人家能“讲一会儿道，说一会儿禅，三家配合本如然”。悟空听得精彩啊，激动得抓耳挠腮，激动得坐不住了。坐不住自然要扰乱课堂秩序了，那祖师爷就问啦：“你怎么了，身上长虱子啦？”

悟空诚惶诚恐啊，“师傅啊，弟子是觉得您讲得太妙了，喜不自胜，Hold不住了。”

祖师爷一听，“这样啊，你即然这么喜欢我的道，那我也想多教你点儿。对了，你来我这儿多久啦？”

“咱这洞里没有日历，不好说多久，反正我只记得满山的桃子，我吃了七茬。”

“那就是七年了。那你今儿个想学什么？”

“弟子不挑，有些道气儿的，我就学。”

要说人家祖师爷那是真会培养徒弟。都来了七年了，才问悟空，你想学什么呀？为什么是七年啊？七是个天地满数。这七年悟空都学什么啦？礼法----祖师爷家的礼法，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享乐天真，逍遥度日”的美猴王，还是什么“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的谦卑猴子；进到我的门里，就要学我的礼法。我的礼就是“门儿里本祖师爷就是礼，出了门你就是别人的礼”；我的法就是“门儿里本祖师爷就是法，出了门你就是别人的法”。七年了，用这七年来培养悟空对祖师爷的绝对景仰与忠诚。反观我这臭编书的，也开坛讲经，而且不用等七年，咱来者不拒，且无半点儿藏私；结果是门可罗雀。什么叫道行，这就叫道行。

这祖师爷一听，便又故意卖弄学识了，什么道字门中三百六十旁门啦，什么流字门中诸子百家啦，什么静字门中打坐参禅啦，什么动字门中过气炼丹啦，摆卖出来，然后问悟空学不学。悟空想学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然，祖师爷不过是借机使了个小阴谋而以。悟空聪明，但却很天真。祖师爷的哑谜，悟空是参破了，却没参破这祖师爷的动机。

祖师爷故意摆卖他那些旁门左道，悟空这也不学，那也不学。祖师爷不高兴了，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原文】这悟空依着祖师爷留下的哑谜，在三更时分，摸到了祖师爷榻下，却不敢惊动祖师爷。祖师爷又故弄玄虚喽：“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悟空听清楚了没，如传你，你便是至遇之人----那是知遇之恩啊，你是要感恩戴德滴。

这祖师爷见悟空来了，那是个欢喜啊，心里想：“大功将成矣，这杆枪，我找了多少年啊！”悟空又说了段巨有意义的话：“此间更无六耳，止只弟子一人，望师父大舍慈悲，传与我长生之道罢，永不忘恩！”【原文】童鞋们，你们猜，这段话的意义在哪里呢？

且看祖师爷传给悟空的道，“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技术含量比较高，“攒簇五行颠倒用”嘛。宗派特征不强，“功完随作佛和仙”。

又过了三年，咱这位祖师又登坛讲学。讲的是什么呢？“谈的是公案比语，论的是外像包皮”；这些个东西有什么用？基本没用；没用还讲什么？怎么？你指望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有值价的学问吗？

咱这祖师爷讲着讲着又想起悟空了，问悟空“你最近修些什么道呢？”

悟空说啊，“弟子近来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矣。”【原文】

祖师爷又道：“你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已注神体，却只是防备着三灾利害。”【原文】悟空一听，师傅说的好像跟书上不一样哎。故沉吟良久道：“师父之言谬矣。我尝闻道高德隆，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原文】

祖师爷又道：“比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熏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bi.4]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原文】

童鞋们啊，就这一段儿，谁是大忽悠呢？是悟空领悟错了真道？还是祖师爷忽悠悟空呢？都不是，悟空领悟的是真道不假，这真道正是“道高德隆，与天同寿”。

再说明白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分析个问题，这个世界上谁是最最最最最历害的那一位？大家一定都猜到了----道。不管是老君爷还是祖师爷，都是开口道闭口道的，就连我这个臭编书的，也是道道道。可是我们在前书中说过这位道，他似乎很和蔼可亲的，但能力却是无法估量的，因为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创世之主，不像某些神仙吹嘘自己法力无边，实则窃世之贼。只不过道他老人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不钓名也不沽誉，宇宙之实与他无益，天地之伪与他无尤，很神秘罢了。

祖师爷说的也是实情，道虽然乐意让修真者与天同寿，但却是“鬼神难容”了。也就是说，道把永生赐给你了，却招来某些鬼神的嫉妒或者害怕，于是先给你来个五雷轰顶，再来个阴火烧身，再来个怨风销骨；多么阴狠的招数啊。光明正大的道是不干这个事情的。那么谁干的？你夺了天地之造化，侵了日月之玄机，有人嫉妒了，有人害怕了。嫉妒你年高德劭，成为民众的精神领袖；害怕你法力擎天，成为政权的有力挑战者。

此一番的三灾之论把悟空给唬住了。悟空闻说，毛骨悚然，叩头礼拜道：“万望老爷垂悯，传与躲避三灾之法，到底不敢忘恩。”【原文】

祖师道：“此亦无难，只是你比他人不同，故传不得。”【原文】----祖师爷是个好买卖人啊，这等本领当然不能轻易传人的嘛；悟空啊，你得求着祖师爷，得时时刻刻记得感恩。话又说回来，底下也坐着不少的弟子，都是可以传的嘛，为什么不传于他们呢？这等人传本事与交朋友都是一个道理，他们交朋友只交有用的人，传本事也要传给能使唤得上的枪。

悟空道：“我也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一般有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何以比人不同？”【原文】

祖师道：“你虽然像人，却比人少腮。”【原文】----祖师爷找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理由，用这个理由来说明，悟空学不得七十二般变化。祖师爷啊，你自己不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吗？牵强吗？强吗？吗？

原来那猴子孤拐面，凹脸尖嘴。悟空伸手一摸，笑道：“师父没成算！我虽少腮，却比人多这个素袋，亦可准折过也。”【原文】

祖师说：“也罢，你要学那一般？有一般天罡数，该三十六般变化，有一般地煞数，该七十二般变化。”----祖师爷的一句“也罢”，包含着多少学问啊。

悟空道：“弟子愿多里捞摸，学一个地煞变化罢。”

祖师道：“既如此，上前来传与你口诀。”【原文】

遂附耳低言，不知说了些甚么妙法。这猴王也是他一窍通时百窍通，当时习了口诀，自修自炼，将七十二般变化都学成了。【原文】

这祖师爷可真是有意思，传真道之时搞得神神秘秘，教对抗天庭躲三灾的本事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也是给底下人一个教训，你们若与悟空一般有价值，你们也一定能得到祖师爷的垂青。悟空这七十二般变化，果然不一般，竟然是用来糊弄鬼神的本事，糊弄个平常人就更不在话下啦。

又有这么一天，祖师爷同众弟子们一起出来纳凉，又想起了悟空，叫悟空在人前卖弄一下他教的本事。这悟空就表演了个飞举腾云，结果悟空不济事儿了，演砸了。祖师爷看了直摇头，就传了个筋斗云给悟空。再一次的表演，悟空成功的赢得了掌声一片。还有人调侃说：“悟空此生饭折不愁了，这本事好就业啊。”

又又有这么一天，众弟子们出来纳凉，大家想起了悟空，“来悟空，表演个魔术，为大家解解闷。”盛情难却嘛。悟空的成功表演又赢得了掌声一片。结果惊动了祖师爷，但见祖师爷急拽杖出门来问道：“是何人在此喧哗？”【原文】----咱这祖师爷又没了“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的庄严。真是奇怪，前院后院隔了两道门哎，咱这祖师爷耳朵也忒尖了，步子也忒快了。

大众闻呼，慌忙检束，整衣向前。悟空也现了本相，杂在丛中道：“启上尊师，我等在此会讲，更无外姓喧哗。”【原文】

祖师怒喝道：“你等大呼小叫，全不像个修行的体段！修行的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如何在此嚷笑？”【原文】----那我这个臭编书的倒想问一问，前一次不也曾大呼小叫？不也曾开口动舌的调侃悟空？不也曾嬉笑嚷闹？为什么前一次就可以，这一次就不可以了呢？我也曾游历过深山古刹，见过修行的山人，倒是不曾见过这没事儿“戏玩晚景”，却不修晚课的出家人。即然大家有此行为，也必定是得了祖师爷恩准的。前一次，祖师爷也曾带着大家“戏玩晚景”，也证明平时大家的这个行为是可以有的。那么这一次，为什么祖师爷发火了呢？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大众道：“不敢瞒师父，适才孙悟空演变化耍子。教他变颗松树，果然是颗松树，弟子们俱称扬喝采，故高声惊冒尊师，望乞恕罪。”【原文】

祖师道：“你等起去。”叫：“悟空过来！我问你弄甚么精神，变甚么松树？这个工夫可好在人前卖弄？假如你见别人有，不要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原文】----祖师爷让你在人前卖弄你那腾云驾雾的本事，你卖弄了，这个没问题；没得到祖师爷的许可，你卖弄了七十二般变化，这就是事儿。什么叫祖师爷的“礼法”，这就是祖师爷的“礼法”，他叫你卖弄，你卖弄了，OK，没问题；他没叫你卖弄，你卖弄了，这就是过犯。再看看祖师爷找了个多可笑的理由，都学会躲三灾的本事了，还会畏祸？还会遭人加害性命不保吗？即然担心悟空的性命不保，为何要放他下山？

悟空叩头道：“只望师父恕罪！”【原文】

祖师道：“我也不罪你，但只是你去罢。”【原文】----这才是祖师爷发火的本意哩。

悟空闻此言，满眼堕泪道：“师父，教我往那里去？”【原文】

祖师道：“你从那里来，便从那里去就是了。”【原文】

悟空顿然醒悟道：“我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来的。”【原文】

祖师道：“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若在此间，断然不可！”【原文】

悟空领罪，上告尊师：“我也离家有二十年矣，虽是回顾旧日儿孙，但念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原文】

祖师道：“那里甚么恩义？你只不惹祸不牵带我就罢了！”【原文】----即知悟空要惹祸，还要放悟空下山吗？

悟空见没奈何，只得拜辞，与众相别，祖师道：“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原文】----祖师爷还是怕悟空没能领会他的用意，故又追加了这一段话：你此去，就是要惹祸，不惹祸是不可以的；只是，不许说出是我的徒弟。祖师爷也在这一节放出了整本《西游记》中最狠的狠话，三灾算个球，师父这话才叫狠哩，“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想想都害怕。允许闯祸，不允许说出祖师爷的名号。呵呵，师父的爱，真奇怪。

悟空道：“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会的便罢。”【原文】

总之，我管它什么理由，反正是要找个理由赶你走的，你不走，我的万年大计，我的宏图伟业谁来成就？

悟空走了，回花果山了。其实祖师爷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受的，但为了将来的宏图伟业，就这么着吧。

祖师爷把众徒儿召集了来，遣散了一部分，留下了一部分，又召聚了一部分。来，这洞，封了吧，藏了吧；那碑，作为基石吧，我们建个寺院，就叫雷音寺吧；这山改个名吧，叫作灵山。从今儿个起，就开宗明义，扬我大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