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骑士

The Bronze Horseman

Paullina Simons

Paullina Simons

[美] 宝琳娜·西蒙斯 — 著

冯 涛 张 坤 — 译

献给我亲爱的祖父母，列夫和玛利亚·汉德勒。他们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俄国革命和俄罗斯内战，他们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列宁格勒保卫战和疏散，熬过了饥荒和大清洗，活过了列宁和斯大林

。在他们生命的金色黄昏里，又熬过了二十个没有空调的纽约之夏。

愿上帝保佑你们。

所以，在风静天高的季节里，

尽管在内陆，离岸很远，

那把我们送到这儿来的永生海域

我们的灵魂能够看见，

能在霎时间去往那里，

去看孩子们嬉戏游玩在海岸上，

去听那永远在翻腾的浩瀚的海洋。

威廉·华兹华斯*

*

引自华兹华斯的《颂诗：忆幼年而悟永生》。见《华兹华斯抒情诗选》，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年版，黄杲炘译。

{列宁格勒州地图}

列宁格勒州地图

Dubrovka 杜布罗夫卡

FINLAND 芬兰

Gatchina 加特契诺

Gulf of Finland 芬兰湾Karelian Isthmus 卡累利河地峡Kingisepp 金吉谢普

Kobona 科波那

Kokkorevo 科科列沃

Kronstadt 咯琅施塔得

Lake Ilmen 伊尔门湖

Lake Ladoga 拉多加湖Leningrad 列宁格勒

Lisiy Nos 狐鼻岬

Lodynoye Pole 诺杰伊诺耶波列Lomonosov 罗蒙诺索夫

Luga 卢加

Mga 姆加

Moroaovo 莫洛佐沃

Narva 纳尔瓦

Novgorod 诺夫戈罗德

Peterhof 彼得宫城

PRESENT-DAY BORDER 现在的边境Pulkovo 普尔科沃

R. Izhora 伊佐拉河

R. Luga 卢加河

R. Neva 涅瓦河

R. Svir 斯维里河

R. Volkhov 沃尔霍夫河Shlisselburg 施利索堡Sinyavino 辛尼亚维诺

SOVIET UNION 苏联

Syastroy 萨斯托耶

Tikhvin 季克汶

Tolmachevo 托尔马切沃Tsarskoye Selo 皇村

Volkhov 沃尔霍夫

Vyborg 维堡

{列宁格勒市区地图}

列宁格勒市区地图

2nd Soviet 第二苏维埃大街

4th Soviet 第四苏维埃大街

5th Soviet 第五苏维埃大街

6th Soviet 第六苏维埃大街

8th Soviet 第八苏维埃大街

Admiralty Gardens 海军部花园

Admiralty 海军部

Alexander Nevsky Bridge 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桥Baltiisky Station 波罗的海火车站

Bolshaya Neva 大涅瓦河

Bolshaya Nevka 大涅夫卡河

Bolsheochtinsky Bridge 大奥赫京斯基桥

Dekabristov Ulitsa 十二月党人大街Engineer’s Castle 工程师城堡

Field of Mars 战神广场

Finland Station 芬兰火车站

Fontanka Embankment 芳坦卡堤防

Fontanka River 芳坦卡河

Gostiny Dvor 外贸商场

Grechesky Prospekt 格莱切斯基大街Griboyedov Canal 格里鲍耶陀夫运河Insurrection Sq. 起义广场

Kirov Factory 基洛夫工厂

Leningrad University 列宁格勒大学

Ligovsky Prospekt 里格夫斯基大街

Liteiny Bridge 里泰尼桥

Liteiny Prospekt 里泰尼大街

Malaya Neva 小涅瓦河

Malaya Nevka 小涅夫卡河

MALAYA OCHTA 小奥赫塔

Moika Canal 莫伊卡运河

Moscow Station 莫斯科火车站

Neva 涅瓦河

Nevsky Monastery 涅夫斯基修道院

Nevsky Prospekt 涅瓦大街

Obvodniy Canal Embankment 环形运河堤防Obvodniy Canal 环形运河

OKTABRSKIY RAYON 十月区

Old Nevsky Prospekt 老涅瓦大街

Palace Bridge 宫廷桥

Palace Embankment 宫廷堤防

Peter and Paul’s Cathedral 彼得与保罗大教堂Polustrovsky Prospekt 勃鲁斯特洛夫斯基大街Prospekt Marshall Blukher 马歇尔·布鲁赫大街Prospekt Stachek 斯塔切克大街

Pushkin Park 普希金公园

Sadovaya Ul. 萨尔多娅大街

Smolny Monastery 斯莫尔尼修道院

St. Isaac’s 圣伊萨克大教堂

St. Nicholas Cathedral 圣尼古拉大教堂Starorusskaya Ulitsa 斯塔罗日斯卡雅大街Summer Garden 夏日花园

Suvoroysky Prospekt 苏沃洛夫斯基大街

Tauride Palace 塔夫利达宫

Tauride Park 塔夫利达公园

The Bronze Horseman 青铜骑士

Troitsky Bridge 特罗伊茨基桥

Ul. Khalturina 哈尔图林大街

Ul. Nekrasova 涅克拉索夫大街

Ul. Saltykov-Schedrin 萨尔蒂科夫-谢德林大街

Ul. Voinova 沃伊诺大街

Ul. Zhukovskogo 茹科夫斯基大街

Ulitsa Skapina 斯卡平大街

Vitebsky Station 维捷布斯基火车站

VYBORG RAYON 维堡区

Warsaw Station 华沙火车站

Winter Palace/Hermitage 冬宫/爱尔米塔什博物馆

[第一卷]

列宁格勒

第一部 闪光的黄昏

战神广场 风云莫测 硝烟雷鸣 身陷绝境

005 055 133 179

第二部 残酷的冬天

违心·围城 黑夜降临 黯然失色的彼得的城 堡垒崩塌 越过可怕的海253 295 323

357 375

[第二卷]

金色之门

第三部 拉扎雷沃

芬芳的春天 寂寞的潮水

405 589

第四部 生离死别

筋疲力尽，极度恐慌 通往西方的窗口

599 649

在青史留名的战役中 月光惨淡，月色撩人

655 719

列宁格勒

[第一卷]

BOOK.1

Leningrad

第一部

闪光的黄昏

PART.1

战神广场

1

晨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房间。塔季雅娜·迈塔诺娃睡得正酣，一派天真无邪，虽是熟睡，却充满了喜悦的骚动。这是列宁格勒温暖的白夜，充满茉莉花香的6月。睡梦中的她，满溢着生机，正是年轻人所特有的那种无所畏惧的饱满的睡眠。

她没有再睡多久。

当阳光穿过房间停留在塔季雅娜的床脚边时，她扯过被单遮住脸，想把日光挡在外面。卧室的门开了，她听到地板咯吱一声。那是她姐姐达莎。

达丽雅，达莎，达申卡，达什卡[1]。

她代表了塔季雅娜所珍爱的一切。

但这会儿，塔季雅娜却真想掐死她。达莎想把她弄醒，而且不幸给她得逞了。达莎强有力的双手使劲地摇晃着塔季雅娜，她惯常悦耳的嗓音此刻也成了刺耳的嘶声：“呸！塔尼雅[2]！起床。起床啦！”

塔季雅娜抱怨地咕哝着。达莎把被单掀了起来。

她们之间七岁的年龄差距这会儿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在塔季雅娜想睡觉的时候达莎却……

“快住手，”塔季雅娜一边咕哝着， 一边无助地往身后摸索，想把被单再扯回身上来，“你没见我正在睡觉吗？你算老几啊？我妈妈？”

房门打开了，地板上吱吱咯咯响了两声。这回真是她妈妈了。“塔尼雅？你醒了吗？快起来。”

塔季雅娜可绝不会说她妈妈的声音悦耳。爱琳娜·迈塔诺娃身上没有一点柔和之处。她小个子，脾气暴躁，充满愤慨，精力过剩。她头上扎了块手帕防止头发垂到脸上，因为她很可能已经穿着她的蓝色夏衫跪着清洗过浴室了。她看起来脏兮兮的，一副星期天已经过完了的样子。

“什么，妈妈？”塔季雅娜说，头都没从枕头上抬起来。达莎的头发蹭着塔季雅娜的后背，她的手放在塔季雅娜的腿上，达莎弯下身子好像要吻她。塔季雅娜感到刹那的温柔。可是达莎还没来得及说话，妈妈刺耳的声音插了进来：“快起床。几分钟后收音机里会广播重要通告。”

塔季雅娜对达莎低声说：“你昨晚去哪儿了？天都亮了你还没回来。”

“我能有什么办法，”达莎快乐地低声回答，“昨天午夜天就亮了呀。我可是在半夜绝对体面的时间回来的。”她咧嘴一笑。“你们都睡着了。”

“3点天才亮，那时你还没回来。”

达莎顿了顿：“我会跟爸爸讲吊桥3点拉起来的时候我给拦在河那边了。”

“是——你去好了。去跟他解释你半夜3点在河那边干什么来着。”塔季雅娜翻了个身。达莎今天早上看上去特别动人。她长着一头不羁的暗褐色头发，一张生动的圆脸，配一双黑眼睛，一副对一切都有所反应的样子。现在她的反应是兴冲冲的恼火。塔季雅娜自己也一肚子火——只是没那么兴冲冲的。她还想继续睡。

她瞥到妈妈脸上紧张的神情，“什么通告？”

她母亲正从沙发上拿起被子。

“妈妈，什么通告？”塔季雅娜又问一遍。

“几分钟后会有一个政府通告，我就知道这些。”妈妈固执地说，还一边摇着头，好像是说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塔季雅娜不情愿地清醒过来。通告。收音机里播的音乐被打断插入政府通告，这可是少有的事情。“可能我们又入侵芬兰了。”她抹着眼睛说。

“安静。”妈妈说。

“要不就是他们入侵我们。他们自从去年边境失守之后一直想着把它夺回去。”

“我们没入侵他们，”达莎说，“去年我们是要回我们自己的边境。我们在大战中失去的边境。你不该听大人们的谈话。”

“我们没失去边境，”塔季雅娜说，“列宁同志主动自愿地给他们的。那不算。”

“塔尼雅，我们没跟芬兰打仗。下床来。”

塔季雅娜没下来。“那就是拉脱维亚？立陶宛？白俄罗斯？斯大林与希特勒签订和约之后我们不也拿它们大快朵颐吗？”

“塔季雅娜·格奥尔基耶夫娜！住嘴！”每当她母亲要让塔季雅娜知道，她可不想跟她闹着玩的时候，总要把她的名字连父名一起叫她。

塔季雅娜装得一本正经。“还剩下什么？我们已经吞下了半个波兰。”

“我说过了，闭嘴！”妈妈叫道，“受够了你这套把戏了。快起来。达丽雅·格奥尔基耶夫娜，把你妹妹弄起来。”

达莎没动弹。

妈妈一边抱怨一边走出房间。

达莎飞快地转身冲着塔季雅娜，诡秘地说：“我有事要告诉你！”

“好事吗？”塔季雅娜突然好奇起来。达莎通常很少向她泄露她的成人生活。塔季雅娜坐了起来。

“不得了的事！”达莎一边说，“我恋爱了。”

塔季雅娜眼睛一翻往床上一倒。

“不许！”达莎说着，跳到她身上。“塔尼雅，我是认真的。”

“好，你是。你是不是昨天吊桥拉起来的时候才遇到他的？”她笑道。

“昨天是第三次。”

塔季雅娜摇了摇头，盯着达莎看。达莎的喜悦是会传染的。“你从我身上下来成吗？”

“不，我不下来，”达莎一边说，一边呵她的痒，“除非你说，‘我很高兴，达莎。’”

“我为什么得那么说？”塔季雅娜边笑边叫道，“我不高兴。住手！为什么我得高兴？又不是我恋爱了。住手！”

妈妈又回到房间里，端着个圆托盘，上面有六个杯子和一个银质茶炊——一种装着龙头的水壶，用来烧开水泡茶。“你们马上给我停止胡闹！听到没有？”

“是，妈妈。”达莎道，最后还不忘使劲再呵塔季雅娜一下痒。

“哎呀！”塔季雅娜最大声地叫道，“妈妈，我看她是把我的肋骨弄断了。”

“一分钟之内我就给你们弄断点别的什么看看。你们俩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闹。”

达莎冲着塔季雅娜吐舌头。“可大了，”塔季雅娜说，“我们亲爱的妈妈不知道我们才两岁。”

达莎的舌头还伸在外头。塔季雅娜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这滑溜溜的物什。达莎尖声大叫。塔季雅娜这才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