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优拔贡考试 与山东巡抚袁树勋联衔入奏

第43卷第2期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V o l.43,N o.2 2016年3月J o u r n a l o f S i c h u a nN o r m a lU n i v e r s i t y(S o c i a l S c i e n c e sE d i t i o n)M a y,2016

晚清优拔贡考试

与山东巡抚袁树勋联衔入奏

关晓红‘科举停废与近代中国社会“补正

徐跃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成都610064)

关晓红教授‘科举停废与近代中国社会“第三章停罢科举的善后措施里,对山东巡抚袁树勋电邀各省联衔奏请停止优拔贡一事,做了认真的评述[1]三我认为,关晓红教授的分析,对山东巡抚袁树勋电邀各省联衔奏请停止优拔贡一事涉及的一些问题未充分廓清,尚有可议之处三本文拟利用相关档案文献资料,对这一史事略做补正,以期对晚清内外群臣在优拔贡考试停留问题上的态度和反应有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三

宣统元年(1909)三月,在第二次举行举贡考职和优贡朝考前,山东巡抚袁树勋致电各省督抚,拟会同各省奏请暂停一科优拔贡考试三这件事,关晓红教授在书中是这样说的: 袁树勋的奏章在朝中引起的动静稍大三 [1]163严格说来,这一说法是不确切的三关教授的书中未引述袁树勋致各省督抚的电文,但这个电文在当时的媒体上有刊载三电文全文如下:今届照章考试优拔,原奏意在疏通,而事实则大异三山东一省今年总计各项考试如优拔恩

岁贡保送举贡考职将骤添官员五六百人,他省当

称是,合计殆将万人,非疏通乃壅塞也,害一三九

年筹备,今届适办选举及自治各项,设所研究,甫

有端倪三此项人员一闻考信,跃跃欲试,虽考期

在暑假,而事前种种预备,奔走不遑,实属妨碍宪

政,害二三学堂教员既准与考,近数日间该教员

等私自揣摩应考工夫,并有纷纷请假者,阻之则

违功令,听之则妨害学业,害三三科举已停数年,旧日生员,如中学稍有根柢而有一长足录者,大

都各事其事,其尚有希望考试者别无他长可知,

而今届尚须加倍录取,滥竽充数,不足以言得士,何足以言任官,害四三迭据署学司罗正钧往复筹

商,并询之舆论,谓非暂停一科不可三惟事关全

局,似应联衔电请军机处代奏三今届正在宪政筹

备吃紧之时,可否将各项考试暂停一科,或仅考

恩贡一项,其余俟下届察看情形再行请旨办理,与宪政二学务两有裨益三尊意如以为然,请迳电

杨莲帅二端午帅,请莲帅二午帅主稿,挈衔转电军

机处入奏,以期迅速,并希电复三[2]

袁树勋的电文,首先指陈优拔贡考试的 四弊 ,然后建议各省督抚大员一道联衔入奏,请 将各项考试暂停一科,或仅考恩贡一项 ,并提出如果大家同意,就直接电告直隶总督杨士骧和两江总督端方,请他们二位主稿,挈衔入奏三袁的电文说得很清楚:如果大家同意他的建议,就请杨士骧二端方主稿,挈衔入奏三这表明此时袁树勋并未独自上奏章三

关于内外群臣对联衔入奏一事的反应,关晓红教授的评述主要依据的是两条材料三一是日本新闻媒体对此的报道三这则报道称: 清国考取优拔职官,以为疏通旧学计,此管理学务大臣张南皮相国,及顽固党大臣鹿传霖等主持之力也三 唯东抚袁海帅,识见独超,奏请停考优拔,电商各督抚,绝无表同情三以致近日暑假,各省优拔,如入山阴道上,各处皆然三 [3]二是张之洞给樊增祥的电文三该电文言: 东抚袁有电邀各省联衔入奏,请停优拔贡,万分可骇三方今中国,文教日微,孔教将绝三若并此科亦停,习国文者更无生路,此后无人再读儒书,将来小学二中学二师范二高等各学堂,更无可为中国经史二国文教习之人矣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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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十年,天下人将并无一识字者矣三闻各省多不附和三 [4]9695关晓红教授认为,张之洞的电文与日本方面的消息互相印证,说明山东巡抚袁树勋奏请停考优拔,电商各督抚而没有得到响应[1]164三

但是,如果我们将这两条材料与袁树勋二赵尔巽间的往来函电相比较,就可以发现这两条材料的内容与函电反映的史实存在差异三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笔者先将四川总督赵尔巽回复袁树勋的电文稿移录如下:

济南袁抚台鉴:洪电考试兴学堂,势难并立,于宪政尤多窒碍三尊论四弊,精当不移三惟仅停

试一年,恐人情犹多观望三现当力行新政,似宜

奏请明降谕旨,永停此项考试,以树风教三睹其

旧日举贡在藉,现办实业公益著有成绩者,由督

抚随时考察,奏给出身,谘部签发三如不愿出仕,留藉办公,仍按其资劳,分别给以升阶,俾资鼓

舞三其营私害公者即可借此剔除,庶人心趋于一

遂三而地方办公人员亦有以所歆惧,趋之较臻勤

慎,讲学议停试之旨,亦尚相成不悖矣三拟即据

此电杨二端两帅,酌奏是否,祈示覆文三①

赵尔巽首先称赞袁对优拔考试的分析 精当不移 ,同时认为仅停试一年是不够的,希望 奏请降谕旨,永停此项考试 三赵尔巽的这一态度,与四川地方推行新政改革过程中优拔考试给新式教育的兴办二发展造成的阻碍有关三赵尔巽曾在给四川各府州县的札文中称:

近闻各学堂教员二学生,以考试优拔之故,辄纷纷运动,暗中预备,以冀侥幸于一时,甚至腐儒

无知,且谓科举将复,转相煽惑三若不严为限制,则人心浮动,学堂必大受影响,其弊有不可胜言

者三夫倖进之心何人蔑有,停科举而立学堂,考

分数,定学年,所以杜倖进之门也三今者考试优

拔,不核分数,只凭一日之长,即列入高才之选,将使人人存侥幸之心,而为学之志不专,其弊一三学生之进益,全视人师之善诱,今教员以考试之

故,方躬自备试之不暇,焉能专心以教人,师资既

缺,又安望学生之得益乎?其弊二三定章犯规学

生革退以后,无论何省何项学堂概不准入,遵循

已久三今既有考试一层,则出路更较立学堂为

速,将使犯规革退者有所恃而不恐,其弊三三奏

定章程列有品行一门,叠奉谕旨,通饬各学堂认

真考核,所以端士习而铸真才也三今则名谓考试

优拔,其实只凭文字之短长,而品德优劣无从查

晰,何以励通德之儒,实足淆士林之选,其弊四三毕业以学期为限,所以期远大,诣精深也三今则

躐等以进,俯拾即是,济济多士,咸存一苟且之

心,谁复攻下惟之苦三教员之志不专,学生之心

纷歧,窃恐学年期满,竟无一毕业之士矣,其弊

五三有此数弊,实为学界上一大障碍,欲期学务

之有起色,安可得耶三②

正是深感优拔考试给四川地方新式教育的兴办二发展带来诸多困扰,所以,赵尔巽对山东巡抚袁树勋电邀各省联衔入奏请停考优拔一事表现得相当积极三随后,他再致电杨士骧二端方说: 海帅洪电议停优拔考试,与鄙见略同三惟议停试一年,恐人情犹多观望三现当力行新政,似宜奏请明降谕旨,永停此项考试,以树风教三 ③表示自己完全同意联衔入奏之议,并重申了希望 奏请降谕旨,永停此项考试 的建议三对袁树勋电邀各省联衔入奏,内外群臣的态度和反应及联衔入奏停顿的原由,记录较为具体的是袁树勋宣统元年三月初六日给赵尔巽及各省大员的函电三该函电内容如下:

盛京二成都二云南制台,西安二杭州二桂林二吉林抚台鉴:洪酌停考试事,深荷赞成,已居多数三惟黔抚庞劬帅,以二月间奏请将壬子一科,归并

今届考试,亦以妨碍学务,办法虽异,用意正同三而鄂督陈帅则谓,先朝德意嘉惠旧儒,陕甘升帅

则意有异同三此两处在不赞成之列三顷接京电,杨莲帅面询庆二张,庆谓先朝嘉惠士林,张谓汉文

教习所自出,奏入恐遭驳,已电告午帅等语三午

帅昨来电,本待莲帅取决,望此停顿三则挈衔会

奏之举已成画饼三但事妨碍实多,如滇省来电,其害更甚,亟盼停止三外省利害,本可抒多见三尊处如或单衔告入,亦希电示三树勋三宣统元年

三月初六日④

在这通电文中,袁树勋提到三个问题三其一,各省督抚中赞成停优拔考试之议的 已居多数 ,不赞成此议的有湖北总督陈夔龙二陕甘总督升允三这与‘台湾日日新报“所载和张之洞给樊增祥的电文中所言

绝无表同情 二 闻各省多不附和 的情况明显不同三我以为,这里袁树勋之言可能更可靠三因为洪电发出后,他一直在同各省督抚联络,征集意见⑤,而多数督抚大致都有类似川督表示赞同的复电,才可能有 深荷赞成,已居多数 之说三其二,直隶总督杨士骧就停止优拔考试之事曾面询朝中主政的庆亲王奕劻和张之洞,奕劻以 先朝嘉惠士林 ,张之洞以 汉文教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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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自出 ,即保存中国文教二疏通旧学为由表示反对⑥三其三,在探得奕劻和张之洞对此事的态度后,端方和杨士骧决定搁置会奏之事,于是联衔会奏之举作罢三光绪三十一年(1905)八月二日,在袁世凯二张之洞等人会衔上奏停止科举折内,对旧学生员的出路所作的安排是: 拟请十年三科之内各省优贡照旧举行,已酉科拔贡亦照旧办理,皆仍于旧学生员中考取三其已入学堂者照章不准应考三惟优贡之额过少,拟请按省分之大小酌量增加,分别录取,朝考后用为京官二知县等项,三科后即行请旨停止 ,希望 广登进之途,藉恤夫旧学之寒士,庶乎平允易行,各得其所,少长同臻于有用,新旧递嬗于无形矣 [5]1993,1994三宽筹旧学生员出路的提出,原为袁二张等人为推动科举变革二减少阻力所提出的补救之策三时人评论说,袁二张 宽筹出路之举 乃是 调停两可,煞费苦心 ,其 欲求两全 的举措只会造成 必致两弊 的结果[6]三

确实,科举废止后几年间,在获取功名和生员资格的士绅中,占相当大比例的人一直将科举废止时留下的这条 尾巴 视为 光明的出路 去追求三这一过程,一方面反映了科举制度虽已废除,但科举制度下人的上升性社会变动取向仍有其社会吸引力,通过考试入士仍是众多士绅内心向往的出路⑦;另一方面,这也为负责在地方推行新政改革的督抚们施政带来了诸多困扰三为了地方新政改革的顺利推行,多数督抚希望停止这类考试,但因朝中主政者奕劻二张之洞不表赞同,第二次优拔贡考试照旧举行三按照十年三科的定章,还有一次此类考试,只是随着清政权的瓦解,无疾而终罢了三

注释:

①③④‘拟覆袁海帅电“二‘致杨二端两帅电“二‘山东巡抚袁树勋电“,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赵尔巽档案全宗,提取号86,案卷号469三

②‘牍知事宣统元年四月二十五日奉总督部堂赵札(宣统元年四月二十五日)“,宜宾市档案馆:叙永厅劝学所档案,案卷号1/ 14三

⑤其中,最早复电表示赞成此说的是皖抚朱经帅三参见:‘新闻报“1909年4月20日(宣统元年三月初一日)第2张,中外要事栏三

⑥奕劻和张之洞对此事的态度,当时外界亦有传闻三鲁抚提议停考优拔岁贡事,庆邸及枢相均不以为然[‘北京电(三月十四日发)“,‘新闻报“1909年5月4日(宣统元年三月十五日)第1张]三顷闻端午帅复接直督杨莲帅电云:此举枢府不以为然,刻下中学就湮,枢府主张将来汉文教习仍用优拔及旧时举贡一途,以保国粹等,因故宁垣预备优拔考试仍照常办理[‘新闻报“1909年5月15日(宣统元年三月廿六日)第2张]三

⑦据报载: 浙江本届考试优拔报名异常踊跃,不下三千余人三计须取拔贡二百名,优贡三十六名,现已定初十日取齐,十五日正场,故学署前书坊考寓望衡对宇,俨然科举时景象三 (‘浙省优拔取齐“,‘新闻报“1909年7月27日第2张第2页)汴省考试拔贡原定本月初一日正场,嗣由报名截止后纷纷请补者多,一切公牍及试卷均须续办,爰改期初三日开考,统计人数有6435人(‘汴省考拔人数“,‘新闻报“1909年7月28日第2张第1页)三赣省考拔应试者共有5000余人之多(‘新闻报“1909年8月28日第4张第1页)三时人评论说: 以新主当阳之第一年三筹备立宪之第二载三寰海内外三方群属耳目于新政三而考试之余毒乃适于今岁大张其焰三优拔之试举国若狂三 (‘论近日之考试忙“,‘新闻报“1909年8月30日第1张第1页)参考文献:

[1]关晓红.科举停废与近代中国社会[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

[2]督抚电商停考优拔岁贡[N].新闻报,1909-04-20(2):中外要事.

[3]科举近闻[N].台湾日日新报,1909-07-25.

[4]致江宁樊云门方伯[M]//苑书义,等.张之洞全集:第11册.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

[5] 国立 故宫博物院,故宫文献编辑委员会.袁世凯奏折专辑:第7册[G]//故宫文献特刊:第一辑.台北: 国立 故宫博物院, 1970.

[6]旧学举贡生员宜另开学堂说[N].申报,1905-11-28.

[责任编辑:凌兴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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