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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的生死场赏析

萧红的生死场赏析
萧红的生死场赏析

《生死场》共十七章,书中并没有作者集中笔力刻划的主人公,着墨较多的是二里半.王婆和金枝三户劳动人家的一些日常琐碎的事情,着重写了月英、五姑姑的姐姐等几个女人的悲惨遭遇。

前十章描写的是“九.一八”事变前附近的一个村庄“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的生活。这些看似极为普通的生活却包藏着血和泪的重压。这些被弃置在荒漠的人们,对于生活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但是总摆脱不了穷困的蹂躏和愚昧的捉弄:月英因生病被丈夫折磨致死;年轻的媳妇因难产和受虐待而丧生;王婆因耐不住生活的痛苦而服毒自尽;而金枝的孩子因为丈夫一时气愤而被摔死......他们生活得草率而艰难,同时作品也表现了他们对于这种生活的愤恨与不平。农民们终于在三和青三等人的带动下,组织了“镰刀会”进行了一次自发的反抗地租加价的斗争,斗争虽未正式行动即失败了,然而这次事件所激起的火星,却深深地埋藏在人们心里。

作品的后七章,后七章描写“九.一八”事变之后农民历起抗日的经过和情形。“九.一八”事变后,亡国的现实促使人们从麻木状态中惊醒过来,原来那些似乎浑浑噩噩地生活着的农民们,猛然增加了民族意识,眼光开始转向对国家命运的关注。萧红在这部共17章8万字小说里,不仅写了奴隶的悲剧及其抗争,但她的更多地投身在奴隶之奴隶-农村贫苦妇女身上,通过与女性生活密切相关的两种体验――生(生育)与死(由疾病、虐待和自残导致的死亡)来反映对于生的坚强及对于死的挣扎的。

《生死场》本文描述了善良无辜的乡村妇女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受尽摧残与折磨后再默默地死的那种无限轮回,着力表现了女性的身体之畸,她们作为男人泄欲的对象和无节制无保障的生育就是她们的生活状况。首先,萧红是以身体的“畸”变来展现乡村女性可悲的生存状态的,《生死场》前十章中充溢着受病痛折磨所致的身体变形与死亡的毁形的种种可怕之处.月英是“从前打渔村最美丽的女人”,“她是如此温和,从不听她高声笑过,或是高声吵嚷,生就的一对多情的眼睛,每个人接触她的眼光,好比落到绵绒中那样愉快和温暖。”她在瘫痪之后却受尽丈夫的折磨,变成了可怕的怪物:身体的下半部分浸泡在粪便里,腐烂而充满着蛆――

“她的眼睛,白眼珠完全变绿,整齐的一排前齿也完全变绿,她的头发烧焦了似的,紧贴住头皮。她像一头患病的猫儿,孤独而无望。”其次,《生死场》中对“生”与“死”的描写是纯粹动物性的,绝没有一点抽象意义上的观念,它完全是纯身体感受的,“生”就是女人的生育,它并不伟大,也没有一般传统话语所描写的“伟大”与“崇高”。“生”就是生活与生育,它与“死”一样是女性必须面对的可怖事实,在无节制、无保障的生育面前,年轻的生命一个个倒下去。

“这庄上的谁家养小孩,一遇到孩子不能养下来,我就去拿着钩子,也许用那个掘菜的刀子,把孩子从娘的肚里硬撑出来。孩子死不算一回事。”(王婆语)在同一个阶级中,相对于男人而言,女性处在何等残酷的地位,如果乡村雇农的生存境遇如同奴隶一般的话,那么乡村妇女的生存境遇就是“奴隶的奴隶”。

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战争给民族造成的伤害,在《生死场》中是以男性父权专制给女性带来的伤害为具体表现形式的。在小说中,当日本人刚开始在村庄里寻女人时,王婆还有点诧异:“怎么也带女人吗?......女人也要捉去枪毙吗?”还有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当一个中国警察说,“谁希罕她,一个婆老子!”时,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小说写道:“中国人都笑了!日本人也盲笑。”在中国男人和日本男人这共同的笑声中,女人“和猪一般被他们牵走......还没走出栏

门他们就调笑着那个女人。”在叙述者所描述的这共同的笑声中,我们终于明白,这场战争只是给女性多增了一个更可怕的敌人,当金枝满怀着对日本人的仇恨到城里谋生时,她在路上虽然躲过了日本人的凌辱,“日本兵走近,看一看她脏污的样子....没有理她走过去了!”但她在城里被中国男人强奸了,后来同伴们告诉她,“缝穷婆谁也逃不了他们的手。”同伴们对这件事都漠然处之,而且视之为正常的事,女人们“对于这件事情并不表示新奇和注意”。因此,在金枝身上,从丈夫和强奸者经受的身体经验与由于日本军的侵略而造成的民族身份之间存在着尖锐的矛盾,她没有理由不从恨日本人再到“恨中国人”。作为“奴隶的奴隶”,女性的生存境遇是不可能改变的,永远是处在被侮辱、受伤害的地位。

一、生的卑微

萧红的《生死场》里关于生的场面——女性生育与动物的繁衍生殖结合在一起写。萧红笔下,在东北生活着的女性,活在男权社会里被压抑的女性,其生育被降低到了动物的地位。生育,是女性伟大的创作和痛苦的牺牲。在《生死场》里,我们看到的女人们的生育如动物的生殖一样地盲目、泛滥,并且成为了一种罪恶,这种罪恶在男权社会里擒住了女性的命运,生或者死,她们对自己的生命完全没有了决定权和控制权,甚至连新诞生的生命也无法保护,带泪的哭泣都不被允许。五姑姑的姐姐即将生产的时候,“光着身子,像条鱼似的”在灰尘中爬行、号叫,男人撞进来不但没有安慰而是变本加厉的虐待,“快给我的靴子”,“拿起身边的长烟袋投向那个死尸”。女人的生育就是这么惹男人的讨厌。女人的痛苦有谁懂?“女人横在血光中,用肉体浸着血。”

金枝的提前生产,妇女们的刑罚同样擒住了她。麻面婆因生产疼痛而嚎叫,“另外一个产婆来时,麻面婆子的孩子已经在炕上哭了”,二嫂子濒临死亡的绝境。整个村子里,人和动物的生产互成喧嚣的背景,女人的生育降低为低等动物的本能活动,甚至连动物都不如,因为她们除了要承受生育的痛苦外,还要承受丈夫的指责和打骂。

萧红笔下,男权社会里,女人的地位如此卑微。

二、死的无辜

打渔村最美丽、最温和的女人——月英,在患了瘫痪病后,起初丈夫还为她请神、烧香、取药,病情不见好转后,就遭到丈夫石头般的冷漠、摧残。丈夫用砖块围住她,“宛如一个人和一个鬼安放在一起,彼此不相关联”,最后的她臀下生蛆虫,牙齿变绿,美丽如花的女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生命的尽头只有凄凉而荒芜的乱葬岗收留她。在金枝怀有身孕的情况下,男人仍只管自己的本能冲动致使金枝早产,几乎丧失生命。还不满月小金枝被父亲活活摔死,连玩具都不如。小金枝的生命,就这样在父亲的一怒下充当了被发泄工具,早早地夭折了。王婆自杀未遂恐怖的身体毁形比死了的人更恐怖。

三生命价值何在?

萧红用散文化的笔调,不动声色地描绘众多琐细的日常生活画面,引发在男权社会里,女人生命价值的思考。在愚昧、麻木的生存状态下,她们只不过是从出生走到死亡的自然群体。她们活着,从来不知道活的意义。死了,也从没知道生命的限度。生命对于她们,已经没有了意义。她们在无知无觉的物化状态中,虽生犹死地听命于天,直到生命被耗尽,走进坟墓,一生的痛苦没有任何的代价。

一、无声的悲剧:人类无法逃脱的宿命

《生死场》怵目惊心地展现了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封闭的乡村社会农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混沌、蒙昧的近乎原始的生存状态。全书共分成17章。

一、麦场:二里半为了寻找走失了的羊,不慎踩坏了邻居的白菜,被邻居打了一顿。他因此觉得养羊不是好兆相,想托常往城里走动的三找买主。

二、菜园:成业和金枝在河沿私会。成业的叔叔福发在得知此事后,便请二里半到金枝家说媒。金枝的母亲本来并不愿意把女儿嫁到福发家,但因金枝怀孕而无奈答应。

三、老马走进屠场:王婆为了缴地租,不得已将家中的老马卖到私宰场去。

四、荒山:月英(打鱼村最美丽的女人)饱受病魔的折腾,又遭丈夫遗弃,死后被埋葬在荒山下。三、青山等农民为了对抗地租加价,组织了“镰刀会”,欲杀了替地主做事的二爷。但“镰刀会”还没有正式动手,三就因打断了小偷的腿而入了狱。三后来受了二爷的帮忙,从牢里放出来,对地主的态度有所转变,不再激烈反对地租加价,地租也就加成了。

五、羊群:当上牧童的平儿,在羊背上戏耍时撞倒了主人家的小孩,被主人狠狠地打了一顿,第二天就被辞退了。三于是让平儿和自己一起到城里去卖鸡笼。季节一过,养鸡人家不再需要鸡笼,三生意惨淡,便不再进城兜售,平儿又回去当牧童了。

六、刑罚的日子:五姑姑的姐姐难产,二婶子小产,只有麻面婆顺利地把小孩生下来。

七、罪恶的五月节:王婆的儿子因为抢劫被枪毙了。王婆得知后,一时想不开,服毒自杀,但是最终战胜死亡,活了下来。小金枝被父亲成业摔死了。

八、蚊虫繁忙着:六月是割麦的季节,种麦人忙着,只有王婆家没有种麦。

九、传染病:传染病盛行,外国医护人员到农村里替农民打针。许多人惧怕打针,传染病继续夺走人命。平儿打了针,活了下来。

十、十年:村里十年后依然如故,王婆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平儿和罗圈腿长大了。

十一、年盘转动了:日本侵占了东北。

十二、黑色的舌头:日军来了之后,田地荒芜、牲畜也所剩无几,村里的生活更苦了。日军在村里乱捉人,差一点连王婆也捉了。

十三、你要死灭吗:三有感于亡国,又想起从前所组织的“镰刀会”。青山认为革命军那一群“学生”不行,组织了像“红胡子胆量”的农民义勇军。

十四、到都市里去:金枝逃到城,靠缝补为生。因为不愿意出卖自己来赚钱,所以金枝又回到了农村。

十五、失败的黄色药包:农民组成的义勇军被打败了。三劝平儿再去投“爱国军”,但平儿拒绝了。

十六、尼姑:金枝想要去当尼姑,但尼姑庵早就空无一人,据说尼姑在事变后就跟造房子的木匠跑了。

十七、不健全的腿:跛脚的二里半,把老羊交托给三,随青山参加人民革命军去了。

“农家无论是菜棵,或是一株茅草也要超过人的价值”。一句点睛之笔,活化了作品中的许多细节,倾注了对人类生命价值与尊严沦落的无限悲叹与感慨。萧红怀着深重的悲悯情怀描写着这群“永久不晓得,永久体验不到灵魂”的人们对于

生命价值的极度麻木与轻视,通过金枝、月英、三等人物悲剧命运的描写,展现了一片赤裸裸的生与死的荒原。这种生命的麻木状态在萧红的精神体验中被赋予悲凉的色调。萧红通过生与死相亲相伴,相克相生的哲理性表述,体现了她对人类生命脆弱、不堪一击的悲剧性思考。在她笔下,人类似乎永远无法摆脱难产、衰老、疾病、瘟疫、饥饿、自杀等一系列形式的死亡;似乎死亡才是他们的目的,坟场才是他们永久的归宿与家园。而生,只是为了死,为了继续扩大那片坟场与荒山。正因为此,《生死场》的悲剧意蕴得以超越特定的时空而达于深远。

这种悲剧意识的产生是有一定原因的。首先,是萧红自身的经历和思想因素。一方面,萧红是一个身心俱受摧残的不幸女性,一个被家庭、爱情和社会所放逐的灵魂。她的一生颠沛流离、短促悲凉,饱受被放逐的寂寞、孤独和痛苦,因而在她心深处,深藏着难以排解的无家的悲凉感。萧红的小说创作正是她的悲剧人生的真实写照。她以自己悲剧性的人生感受和生命体验,观照她所熟悉的乡土社会的生命形态和生存境遇,抒写着人的悲剧、女性的悲剧和普泛的人类生命的悲剧。因而作为一个有着自觉的主体意识和强烈的悲剧意识的作家,她坎坷曲折的经历和由此而来的看待生活的独特方式和对人生的独特发现,是形成她小说悲剧意蕴的重要基因。与其他现代女性作家不同,萧红创作伊始,便以先觉者的焦灼姿态去观照现实的苦难人生。萧红在抒写人类苦难命运时,更多地是关注人的生存形态和生命价值。她笔下的乡土世界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本体,人们以群体的方式存在,重复并加固着传统习惯的积淀,世代延续中看不到生命的流动和发展,更没有充满生命活力的改革和创造,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生命状态。萧红紧紧抓住乡民们对生与死的极度麻木与轻视的态度进行突出的展现和深刻的剖析,于无尽的悲悯中透露出沉重的批判。另一方面,作为一名女性,萧红一生艰难跋涉,在极端父权制社会的压制下,一直处于一种寂寞悲凉的状态。在读书时代,就被父亲做主许配给当地驻军统领之子,在逃离家庭后,遇到萧军,遂结为患难夫妇,但萧军的大男子主义又时常伤害着她敏感纤细的心灵,即使后来离开萧军,她的婚姻爱情道路由于种种原因也从未顺畅过。正是这种坎坷曲折,让萧红更多地注意了传统社会中人类,特别是女性的生存状态。因此,她在关注当时生活在东北农村那些浑浑噩噩的人们共有的生活状态的时候,尤其关心女性在这种状态下生理和心理上所承受的苦难。

其次,就时代特征而言,首先是新文化思想的渗透。五·四新文化形成时期,几位文化巨人,特别是鲁迅的故乡都在江浙一带,这些地区在地域上处于中心,工业发达,思想意识也相对先进,新文化首先就在这些地方开始发展。到三十年代,新文化的锐气开始由沿海像地进发,而此时,像呼兰河小城这样的边塞,在几千年封建宗法思想长期积淀下,在二十世纪初叶的旧中国千疮百孔,风雨飘摇之中,形成了一个落后、愚昧、闭塞的人文环境。辛亥革命没有使中国社会发生转变,更不会对文化、交通都落后、闭塞的乡村小镇发生丝毫影响。因此,边地村落作为乡土中国的典型式因袭了更多的传统重负,在现代文明渗透的过程中,它与新文化的历史反差及由此诱发的文化接触中的冲突更为强烈。同时,新文化在现代积累在深层演进中也注入了新的生气,一些"五·四"时形成的文学主题如批判国民性、人道主义、个性意识等等,在动荡的社会环境中得到了更为深刻的思考。站在这样一个背景上,萧红以现代文明的眼光审视她所处的环境,目光所及,人的异化状态自然会被提炼到作品之中。萧红出生在辛亥革命爆发的年头,又成长在具有维新倾向的乡绅之家,自小就接受了新思想的熏,在成年后,她流亡,又受到了鲁迅等新文化先驱的关怀,在这些导师的影响下,萧红自觉地站在现代文明的高

度,俯视“北中国”难以回避的荒凉和蒙昧,这种恋家又无家可归之感,进一步加深了她的悲剧意识。在寂寞中悄悄长大的萧红,幸运地受到了现代文明洗礼,接受了个性解放的思想。同其他许多现代知识女性一样,她对旧家庭、旧社会的反抗也是从反对父母包办婚姻开始的。为了恋爱自由,为了寻求温暖与爱的家园,叛逆的萧红义无反顾地冲出家门。然而,尽管她不算困难地走出了“父亲的家”,但终其一生,也没有能够走出父权社会男性中心及其意识形态的阴影。现实没有给萧红提供一个关于拯救的承诺,萧红的全部人生理想和追求,恰恰是当时历史的匮乏。正由于这种历史的缺陷,萧红的悲剧沿着她生活的每一转折、每一抉择而走向深入。以《生死场》中金枝为例,金枝从落入爱情陷阱到沦为妓女以至于最后的无处可去,她的命运仿佛上天注定似地一步步走向悲剧,这正是作者的悲剧意识在写作过程中的铺展。

二.凄厉的惨叫:对女性最为隐秘世界的揭示

在《生死场》的前十章中,描写了女性身体的种种体验,这些体验集中体现了“生”与“死”的特殊涵。譬如在“刑罚的日子”一节中,萧红描述了一个独特的女性生育世界,在女性的生育过程中,又频繁地将动物的交配繁衍并列在一起:牛或马不知不觉中忙着栽培自己的痛苦。夜间乘凉的时候,可以听见马或是牛棚做出异样的声音来。牛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妻子而决斗,从牛棚里撞了出来……生活和生育是女性面对的恐怖现实,死亡亦是如此。在小说中充斥了无数的死亡,小说中所涉及的死亡描写几乎都是发生在女性身上,而女性受病痛折磨所致的身体变形与死亡的毁形也是比比皆是。温和多情的月英瘫痪之后,受到丈夫的折磨。“从前打渔村最美丽的女人”在丈夫石头般的冷漠与摧残下,被折磨成了形状可怕的怪物:她的眼睛,白眼珠完全变绿,整齐的一排前齿也完全变绿,她的头发烧焦了似的,紧贴住头皮,她像一头患病的猫儿,孤独而无望。

萧红自身的经历使她关注女性世界,关注女性最为隐秘的世界——生育。萧红笔下女性的生产则更多的体现了"母性"的被剥夺。《生死场》有这样的描写,王婆是一个忙着为女人接生的产婆,当她为女人接生回来时,"窗外墙根下,不知谁家的母猪,也在生小猪。"在这里萧红直接把妇女的生育与动物的生育放在一起,在此融入了自己对生育苦难的体验,她两次体验了没有爱情的生育与无意义的动物般的生育苦痛,因而她能写出女人如同“牛或马在不知不觉中忙着栽培自己的痛苦”:一个村子里,女人与动物忙碌的生产相互映照着。"暖和的季节,全村忙着生产","房屋草地上,狗在那儿生产。"”金枝也未能逃脱这种痛苦的经历,“她在炕角苦痛着脸色,她在那里受者刑法”。麻面婆在生孩子时痛楚难忍,禁不住哭闹,“肚子疼死了,拿刀快把我的肚子割开吧!五姑姑的姐姐却连狗都不如,她不能在草上生产,因为"压柴"和"压财"音近。于是,“赤身的女人,她一点不能爬动,她不能为生死再挣扎最后的一刻”,这位“受罪的女人,身边若有洞,她将跳进去,生边若有毒药,她将吞下去”。凶残的丈夫还将冷水泼在她沾满鲜血即将死去的身体上,“女人横在血光中,用肉体来浸着血”,那血光与死亡昭示着女人所经受的是不可逃遁的无价值的生命浩劫——她们怀孕与生产时都受不到呵护与照顾,反而得到的是男人的蔑视与欺压。这样的触目惊心,这样的残无人道,无怪乎萧红要将女性的生产———履行繁衍人类的神圣使命的时刻,称为"刑罚的日子"。人与动物互为背景的审美思考更揭示了这些女子生命的廉价和痛苦。

生育,这一本是人类最崇高、最美好的创造性行为,在萧红的笔下,却成为女性人生的一个永难摆脱的劫数和苦难之源——妇女自身的性别因素所造成的

“自然压迫”。这份既不是她们所能选择又不是她们所能拒绝的痛苦是无偿无谓无意义无目的的,在这里被描写成一种纯粹的肉体苦难,而丝毫没有做母亲带来的精神心理的满足。在《生死场》中,仿佛女人怀孕、生育与男人无关,男人们在这里失掉了人性,女人们却因男人失掉人性而受苦受罪。这不仅让我们看到女人们“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的表象,而且也看到生育这一本来是女人的创造性业绩,却只停留在动物的水平面上和女性身为女性完全失掉了人格、尊严与价值这一深刻的社会问题,其中隐藏着女作家深深的思索与不平。女性是人类新生命的载体,她们从事着人类生命的创造,但是这种创造,到了萧红笔下,相当意义上已经失去了主动的有意识的创造成分,而只是一种被动的无意识的生产。生殖活动的神圣感消失了,新生命的产生并不是来源于爱情的喜悦和对孩子的向往,而是来自于男人发泄之后留下的痛苦的后遗症,她们似乎是处于一种不得不生育的状态,正是这样,女人天生的母爱也因为生殖的痛苦而变得浑茫, "爱"的意识已然消失,"母性"已经被剥夺。因而《生死场》中的女性她们从物质到精神,从生理到心理都被男性所主宰,她们作为女性特有的精神已经死亡,只剩下工具性的躯体。

三.深切的悲鸣:对女性隐秘世界的揭示进一步加强了悲剧意识

“我最大的悲哀和痛苦便是做了女人”,萧红临终前的这句沉痛的遗言道尽了作为女性的寂寞与悲凉。正是基于这一切身的女性遭遇,萧红创作起始就充满对妇女命运的思索和妇女自身生存境况的叙写。在萧红的悲剧意识中,妇女命运是她思考的核心问题,而对女性隐秘世界的揭示则进一步加强了悲剧意识。作为一个饱受男权社会之苦的女性,萧红的人生体验中感受最深、体会最切的,当是她作为女性的那份经验,这一性别角色几乎规约、困扰和影响了萧红的全部生活,同时也规约和影响着她的全部创作。萧红从小由于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行为而受到心灵伤害,少女时期又目睹了周围一些女子由于婚姻不幸带来的悲惨遭遇,以及后来个人生活上所受的情感挫折等,使她对女性的不幸命运抱着深切的同情态度,而敏感自尊的个性更使她对来自男权社会对女性的伤害十分痛恨。这些都直接地影响着她的创作,使她在作品中对女性作为“弱者”的命运和地位格外关注。萧红不仅关注着女性由经济压迫带来的痛苦和灾难,更集中审视和批判了男尊女卑的社会关系和伦理道德给妇女造成的不幸和伤害,写出了她们作为“人”的价值被无情践踏的历史命运。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民族矛盾与阶级矛盾异常尖锐,农村发生普遍的骚动与革命。于是,作家们大抵从政治的、阶级的角度来反映包括妇女在的劳动人民的生活和命运,如叶紫的《星》、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罗淑的《生人妻》等。然而,萧红则从妇女生命的价值和意义的角度来表现她们的悲剧命运,从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揭示触目惊心的严酷事实,她小说里的女性悲剧因此具有人性的深度和非同寻常的意义。她将自己作为女性的痛苦的灵魂,融进她笔下苦难女性的身上,将她特有的“人生荒凉感”与女性的孤寂与悲剧融为一体,从而使她笔下的“萧红式”女性充满着悲剧美。

爱情,是女性视为第一生命的东西,它一贯是作家讴歌描写的重点,也是五四以来现代女作家表现的重要主题。可是在萧红的小说中,爱情却是一个沉默的缺席者;作家正是透过这一性爱的空缺,揭示了女性更深层次的悲剧,即在男性中心的社会里,女性只是充当一个性别的符号,没有作为真正“人”的尊严和价值,始终在无爱的痛苦中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生死场》中的妇女们体验不到为人妻为人母的快乐,甚至她们纯真的恋情也遭到幻灭。当金枝被成业用歌声唱开了少女的心,却被他鲁莽和野蛮的动作压在身上,像一只羔羊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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