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谈狄更斯笔下的_扁平人物_

收稿日期:2005-12-26;修回日期:2006-10-10

作者简介:黄　娟(1978-),女,河南项城人,周口师范学院公共外语教研部教师,华中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国文学研究。

第24卷第1期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07年1月Vol.24No.1Journal of Zhouko u Normal U niversity J an.2007

试谈狄更斯笔下的“扁平人物”

黄　娟1,2

(1.周口师范学院公共外语教研部,河南周口466001;2.华中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074)

摘　要:查尔斯?狄更斯是英国现实主义作家的杰出代表,塑造人物的巨匠。他笔下的“扁平人物”栩栩如生,独具特色,众多形象已成为文学史上不朽的典型。他创造出来的“狄更斯世界”是独一无二的。

关键词:狄更斯;扁平人物;人物中心型;狄更斯世界

中图分类号:I561.07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9476(2007)01-0049-03

查尔斯?狄更斯(Charls Dickens )是英国现实主义作家的杰出代表,更是一位塑造人物的巨匠,他用娴熟的技巧把人物的外貌、服饰以及气质,栩栩如生地表现出来。令人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简直可与《红楼梦》中的人物形象相媲美。他笔下相当一部分主要人物已成为世界文学史上不朽的典型,如匹克威克(Pickwick )、大卫?科波菲尔(David Copper 2

field )、葛雷硬(Gradgrind )、小奥立佛(Oliver Twist )等等;而

他笔下的几个次要人物也家喻户晓,如盲目乐观、矫揉造作的米考伯先生(Micawber ),在运动方面十分笨拙的“运动家”文克尔(Winkle )先生,一口伦敦腔的怪僻仆人山姆?威勒

(Sam Weller ),活脱脱一个19世纪的桑丘?藩萨(Sancho Panza )。

狄更斯的小说在世界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位置,我国曾有众多学者撰文从不同的角度研究过。(1)有的从结构上:如

赵炎秋《论狄更斯长篇小说的多元整一结构》[1]

,把狄更斯所

有的小说作为研究对象,并认为其多是散而严谨的网状结构;米瑞恒《细密周至浑然天成———评“远大前程”的情节结

构》[2]。(2)有的从人物在小说中的地位上:赵炎秋《论人物在狄更斯长篇小说中的位置》[3]分别从情节、主题、环境相互

之间的关系的角度研究。(3)有的从人物性格方面:如赵炎

秋《论狄更斯笔下的双重人格人物》[4]和《论狄更斯小说人物塑造中的二元对立原则》[5],分析人物性格的两面性;周春天《〈大卫?科波菲尔〉中的漫画人物》[6]从人物性格特征分析

入手,比较了漫画人物和扁平人物的不同特点。(4)有的从人物塑造方面:如李宇容《解读狄更斯小说人物创造的特

点》[7]一文,从人物塑造的方式上着眼论述了神话象征手法

及18世纪流浪汉故事性与平民化特征对狄更斯的人物创作产生的深远影响;丛娟《“双城记”的人物形象塑造及其价值

意蕴新析》[8]是从《双城记》的价值取向上分析人物形象塑造

的。而本文尝试分析狄更斯小说中的“扁平人物”。

一

“扁平人物”的提出始于E ?M ?福斯特(E ?M ?Foster )。他在《小说面面观》第四章将小说人物分为“圆形人物”和“扁平人物”两大类。圆形人物复杂,能表现生活的丰富和广度;扁平人物突出某种特征,往往显示事物的深刻性和深度。他认为扁平人物就是“性格人物”或“类型人物”,

“他们最单纯的形式,就是按照一个简单的意念或特性被创造出来”[9]

。

我们可以从其更多的论述中归纳出“扁平人物”的最大特点:性格单纯,自始至终变化不大,读者都易理解,因为他们反复被表现的是某一特征,所以给人留下的印象深刻,令读者难

以遗忘。“真正的扁平人物可以用一句话描述殆尽。”

[10]99狄更斯笔下的人物的确如此,有的甚至可以用几个字来概括其特征。如《大卫?科波菲尔》中“古怪”善良的贝西姑婆,奸诈虚伪的乌利亚?希普,盲目乐观而又矫揉造作的米考伯;《匹克威克外传》中专做好事却又常遇尴尬的胖绅士匹克威克,满口俏皮伦敦方言滔滔不绝地讲出滑稽故事和谚语的仆人山姆?威勒……这些人物性格单纯,具有突出特征,容易识别,完全符合扁平人物的特征。

狄更斯不是从人物的内心世界来刻画人物性格,而是从外部肖像、服饰、举止、气质着手,善于抓特征,如人物的语言特点和行为举止的某些癖性、习气,甚至给人物起一些古怪的名字,然后用多种方式夸大,用多种方式重复,使这些特征在读者头脑中留下无法抹去的深刻印象,使原来静态的人物动起来。这就使狄更斯笔下“扁平人物”具有独特魅力。

二

让我们来看看狄更斯对“扁平人物”的肖像和行为举止的描述。

《艰难时世》(Hard Times)中的国会议员葛雷硬,有着“四四方方像一堵墙般的额头,四四方方的外表,四四方方的腿干,四四方方的肩膀”。这个形象很适合当“事实哲学”的载体。他开办“事实”学校,成立“事实委员会”,要求教师以“事实”教育学生。他把女儿嫁给比她大30岁的资本家庞得贝,最后使女儿失去幸福,儿子沦为小偷。在“残酷”的事实面前,葛雷硬终于承认失败。从他的外表,到他的种种行为,甚至是他的名字,都是硬邦邦的事实。作为一个受批判的人物,葛雷硬最大的特点就是只讲“事实”,反对感情、想象,不关心人本身。

而《匹克威克外传》(The Pickwick Papers)中的匹克威克先生,是一个圆圆滚滚的胖老头,圆圆的脑袋上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圆圆的肚子上穿着紧身裤,还有那在背后翘起的上衣尾巴,形象颇有特色。再看匹克威克的举止,他那堂吉诃德式的爱打抱不平、见义勇为,已成为他的标签。他极其认真地履行记录的职责,却被马车夫误认为是告密者;他是一个极其讲究道德的绅士,却偶然在夜里闯进了女士的卧室。他的遭遇虽然描写夸张,却并不失现代感,作品中描写他受金格尔的骗和巴德尔太太的敲诈,以及由此暴露出英国司法制度的阴暗面是非常真实的。他对朋友的慷慨、对年轻人婚姻的帮助、对骗子的宽大,都显示出一种博大的人格力量,从而使他的形象真切感人,使这个看似“扁平”的人物,具有极不平凡的人格魅力。

米考伯无论何时出现,总是手持一根手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脖子上系一条不错的领带。这些都是上等人的体面和温文尔雅的表现。但他明明穷困潦倒,却要装作体面,他矫揉造作,写起信来堆砌词藻,讲起话来咬文嚼字。他跟不满10岁的大卫说:“在这个大都会游览过的地方不多的你想穿过这神秘的现代巴比伦往大都会的路上走,可能会困难甚至迷路,因而我愿晚上接你来让你认认最近的一条路。”句子长而且结构复杂,其中“游览”用的是“peregrinations”,这是个偏僻的拉丁词,并且是书面用语。仅仅这一句话,米考伯那喜欢卖弄学问,东方“孔乙己”般的迂腐跃然纸上。债主登门他想自杀,债主一走他顷刻之间手舞足蹈、有说有笑,充分体现了他的盲目乐观。

贝西?特洛乌德(Betsey Trotwood)的“扁平”在于她的形象基调首先被定在“古怪”上。英国女士一贯穿戴得体,举止高雅,讲究淑女风度。而她“在客厅里,坐在壁炉前,把帽子系在左臂上,把耳朵用珠宝商的棉花塞起”[11]13,走向大卫家门前“摆着别人所不能有的恶狠狠硬绷绷的姿态和从容不迫的神情”[11]6,“她摇他(祁力普先生),弄乱他的头发,揉皱他的领口,塞住他的耳朵”[11]15。她的古怪更在于接下来的言辞举止。“自这个女孩降生起,我愿做她的朋友,我愿做她的教母,求你叫她贝西?特洛乌德?科波菲尔。”[11]10大卫出生前,她武断地认为一定是女孩。本来生男生女不是任何人可以主观决定的,可当医生祁力普先生明确地告诉她是男孩时,“贝西姑婆一言不发,径直拿起帽子上的带子,作一个投石器的样子对着医生的脑袋,瞄准了一下,然后把帽子歪戴在头上,走了,永远不曾回来”[11]16。真是一个不通情理、古

怪的姑婆。原来她年轻时有过一次痛苦的失败婚姻,伤透了心,所以她才希望“这个贝西?特洛乌德一生不应当有错误,不应当滥用她的爱情,她应当受好的教养,好的监护,使不至于愚蠢地信赖不应该信赖的事。我一定把这个看做我的责任”[11]10。这样,贝西姑婆的“古怪”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矛盾得到了协调。

贝西这一扁平人物并不是单一“古怪”的,她内心善良仁慈。迪克的家人坚持把神经不正常的迪克送到疯人院,而贝西姑婆却收留了他,每逢大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并欢心鼓舞地接受。笔者觉得贝西姑婆是最高明的心理医生,只有她才使迪克有了健全的人格,正常的生活。更不用说她对大卫表现出的仁慈慷慨,没有贝西的引导教育,就没有大卫成功的人生道路。对贝西姑婆性格缺陷的夸张,突现了其性情古怪的一面;而对其高贵品质的真实描述又显扬了她为人善良的一面,使她更具鲜明的个性。

狄更斯作品中的反面人物希普和奎尔普就不同了。希普(Uriah Heep)是《大卫?科波菲尔》中一个表面谦恭而内心歹毒、灵魂龌龊、寡廉鲜耻的卑鄙之人。让我们来看一下狄更斯对其形象的描述:“乌利亚?希普的手潮湿冰凉,并且总是搓个没完,整个形象和行为令人联想到讨厌的蛇。”奎尔普是《老古玩店》(The Old Curiosity Shop)中一个歹毒的高利贷者,是一个外形可怖、丑陋、怪诞的小矮子,心毒如蛇蝎,迫害耐儿(Nell)祖孙,虐待妻子及周围与他有接触的人。他常常别出心裁地装鬼脸吓唬老婆,使她几次昏死过去,而自己却得意洋洋;他的仆人在干完一件事后,得到的报酬经常是被木棍狠狠地敲一下鼻梁,弄得酸痛难熬,眼泪直淌,奎尔普却引以为乐。当奎尔普得知他的同谋布拉斯律师招供后,顿生歹念,企图淹死他。“啊!看看他浮起三次,在他的面孔露出水面大口大口喝水的时候,嘲笑他一番,那该是多么有趣呀!”狄更斯对这类扁平人物用辛辣的笔触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揭露和深刻的讽刺。

奎尔普的怪癖也令人印象深刻。他能一口气喝干一壶滚烫的茶,吃鸡蛋不剥壳地吞,在马车行走时,脚扣住马车顶,脑袋从旁边的车窗里伸出来等。

狄更斯笔下的人物言谈习惯及古怪的名字,也使得这些扁平人物颇具特色。如米考伯太太的口头禅是“我永远都不会抛弃米考伯的”,经常重复这句话,仿佛借以坚定自己的这个决心。《奥立佛?退斯特》中贼首犹太人非勤(Fagin)常说“我的好人”,格林威格先生的打赌用语“我吃掉我的脑袋”。《艰难时世》中,斯蒂芬?布拉克普尔特别的是兰开夏郡方言,庞得贝自贬的言谈,斯巴塞太太自怜的说话方式。似乎这些都给人物贴上了标签。还有狄更斯小说中独特的人物名字———《奥立佛?退斯特》中的本布尔(Bumble)、非勤(Fa2 gin),Bumble在英语中为“弄糟(某事),拙劣地做(某事)”, Fagin指“老坏蛋”,作为匪首的名字恰如其分;《老古玩店》中的布拉斯史妹(Brass),Brass意为“厚颜无耻,厚脸皮”;《马丁?朱述尔特》(Martin Chuzzlewit)中的史维特尔配普(Sweedlepipe)、

《大卫?科波菲尔》中的摩德斯通(Murd2 stone)、

《艰难时世》中的麦却孔掐孩(M’choakumchild)、《荒

05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

凉山庄》(Bleak House )中的贵族戴德洛克(Deadlock ),其名字本身的含义就是“僵局、绝路、死胡同”。在《尼古拉斯?尼

克贝尔》

(Nicholas Nickleby )中的那个私立男童寄宿学校的名字“杜德波伊斯学堂”(Dotheboys Hall ),隐含着“do the boys in ”(把男孩子们干掉)的意思。从这些“狄更斯”式的人

物名字中,读者极易联想到人物的个性。这是狄更斯习惯运

用的“特殊命名法”

(Aptronym )。在今天的讲英语的民族中,人们仍把乐善好施、爱憎分

明的人称为“匹克威克”(Pickwick ),把儿童教唆犯唤做“非勤”(Fagin ),把吝啬鬼叫做“斯克鲁齐(Scrooge )”,把骗子手叫“金格尔”,伪君子叫“裴斯匿夫”,野心家、阴谋家叫“希普”(Heep )和“卡克尔”,妄自尊大的小官僚叫“本布尔”(Bum 2ble ),以推诿为能事的官僚机构叫“拖拖拉拉部”(Circumlo 2cution office ),那盘根错节、官官相护的统治势力叫“巴纳克

尔家庭”……这些专有名词早已被普遍应用并收进普通英语字典,狄更斯创造的艺术世界不但成为英语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已成为全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

三

T.S.艾略特(T.S.Eliot )认为:“狄更斯塑造人物出色,

柯林斯以情节擅长。”[10]105

确实如此,善于塑造人物是狄更

斯长篇小说的主要艺术特色,更确切地说,狄更斯的小说是属于典型的人物中心型,即事件完全围绕人物,为表现人物服务。从整体上看,狄更斯的小说篇幅庞大,内容繁杂,不断地插入“戏中戏”,但人物在小说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是中心,小说的整个系统基本上是围绕这个中心构建的。读狄更斯的小说,真正让我们手不释卷的,是狄更斯笔下会呼吸的在伦敦行走、哭泣、欢乐的那些独一无二的人物。狄更斯通过这些人物的塑造,从而批判社会,使读者的良心和智慧受到挑战。

狄更斯有着非同寻常的洞察力和想象力,有着剧作家一样灵敏的听觉,善于把握对话。他对场景的描写和人物的刻画,颇具独创性,而且惟妙惟肖。狄更斯更是通过所塑造的

这些典型的人物即“扁平人物”体现“merry old England ”或揭露社会的黑暗。他对社会的反映并非停滞不前,作品风格也在不断变化。他的早期作品多描写流浪汉的飘泊、冒险生活,中期作品描写社会的复杂性,晚期作品则揭露社会的黑暗。但是,不管狄更斯所表现的是滑稽还是恐怖,是现实还是虚幻,他的作品始终都充满力量,令人倾倒。他笔下的“扁平人物”栩栩如生,独具特色,已成为世界文学史上不朽的典型;他创造出来的“狄更斯世界”是独一无二的。参考文献:

[1]赵炎秋.论狄更斯长篇小说的多元整一结构[J ].湖南师

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93(5):88-92.

[2]米瑞恒.细密周至　浑然天成———评“远大前程”的情节

结构[J ].河北大学学报:社科版,1992(3):61-64.

[3]赵炎秋.论人物在狄更斯长篇小说中的位置[J ].求索,1995(4):102-106.

[4]赵炎秋.论狄更斯笔下的双重人格人物[J ].1994(6):89

-92.

[5]赵炎秋.论狄更斯小说人物塑造中的二元对立原则[J ].

邵阳师专学报,1995(3):35-40.

[6]周春天.“大卫?科波菲尔”中的漫画人物[J ].金陵职业

大学学报,2003,18(3):14-19.

[7]李宇容.解读狄更斯小说人物创造的特点[J ].丽水学院

学报,2005(2):57-60.

[8]丛娟.“双城记”的人物形象塑造及其价值意蕴新析[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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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E.M 福斯特.小说面面观[M ].广州:花城出版社,1981:59.

[10]罗经国.狄更斯评论集[M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1.

[11]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M ].董秋斯,译.北京:人民文

学出版社,1980.

On flat characters in Dickens ’novels

HUAN G J uan

1,2

(1.Public Foreign Languages Depart ment of Zhoukou Normal University ,Zhoukou 466001;2.Foreign Language College ,Huazhong Science and Technology University ,Wuhan 430074,China )

Abstract :Charles Dickens ,the greatest representative of English critical realism ,masterly depicted characters.He por 2

trayed livelike "Flat Figures",most of which have been permanent characters in literature.The "Dickens World"he created is like no other.

K ey w ords :Dickens ;"Flat Figure";character -centered type ;Dickens World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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