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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二十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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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十七 中宗孝宣帝上之下地节三年(甲寅、前67)

汉纪十七 汉宣帝地节三年(甲寅,公元前 67 年)

[1]春,三月,诏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不能化天下。今胶东相王成,
劳来不怠,流民自占八万余口,治有异等之效。其赐成爵关内侯,秩中二千石。”未及征用,
会病卒官。后诏使丞相、御史问郡、国上计长史、守丞以政令得失。或对言:“前胶东相成
伪自增加以蒙显赏。是后俗吏多为虚名。”云。

[1]春季,三月,汉宣帝颁布诏书说:“人们常听说,如果有功不赏,有罪不罚,既使是
唐尧、虞舜也无法将天下治理好。如今胶东国丞相王成,工作勤奋,当地申报户籍定居的流
民达八万余人,治理成效为特等。赐王成关内侯爵位,并将其官阶提高到中二千石。”还没
等到朝廷自行征召任用,王成就因病死于任上。后来,汉宣帝命丞相、御史向各郡、国来朝
廷呈送财政、户籍薄册的长史、守丞等官员询问朝廷政令的得失,有人提出:“前胶东国丞
相王成自己虚报流民申报户籍的人数,以获得朝廷的表彰和重赏,从那以后,很多庸碌无能
的官吏都靠虚假的成绩来骗取名誉。”

[2]夏,四月,戊申,立子为皇太子,以丙吉为太傅,太中大夫疏广为少傅。封太子外
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又封霍光兄孙中郎将云为冠阳侯。

[2]夏季,四月戊申(二十二日),汉宣帝立儿子刘为皇太子,任命丙吉为太傅,太中大
夫疏广为少傅。又封太子刘的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霍光的侄孙中郎将霍云为冠阳侯。

霍显闻立太子,怒恚不食,欧血,曰:“此乃民间时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为王邪?”
复教皇后令毒太子。皇后数召太子赐食,保、阿辄先尝之;后挟毒不得行。

霍光的妻子霍显听说刘被立为太子,气得饭也吃不下,并吐了血,说:“刘是皇上为平
民时生的儿子,怎能被立为皇太子!如果将来皇后生了儿子,反倒只能作诸侯王吗?”于是
霍显又教皇后霍成君毒死皇太子。皇后几次召太子前来,赐给食物,但太子的保姆和奶妈总
是先尝过之后再让太子吃,皇后拿着毒药,却无从下手。

[3]五月,甲申,丞相贤以老病乞骸骨;赐黄金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丞相致仕
自贤始。

[3]五月甲申(二十九日),丞相韦贤因年老多病,请求退休。汉宣帝赐给他黄金一百斤
和一辆由四匹马拉的、可以坐乘的安车,允许他辞官回家。丞相退休,自韦贤开始。

[4]六月,壬辰,以魏相为丞相。辛丑,丙吉为御史大夫,

疏广为太子太傅,广兄子受
为少傅。
[4]六月壬辰(初七),汉宣帝任命魏相为丞相。辛丑(十六日),任命丙吉为御史大夫,
疏广为太子太傅,疏广兄长的儿子疏受为少傅。

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许伯,以为太子少,白使其弟中郎将舜监护太子家。上以问广,广对
曰:“太子,国储副君,师友必于天下英俊,不宜独亲外家许氏。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
官属已备,今复使舜护太子家,示陋,非所以广太子德于天下也。”上善其言,以语魏相,
相免冠谢曰:“此非臣等所能及。”广由是见器重。

太子刘的外祖父平恩侯许广汉,因为太子年纪幼小,便向汉宣帝建议,让自己的弟弟中
郎将许舜监护太子家。汉宣帝询问疏广对此事的看法,疏广说:“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其师、
友必须由天下的优秀人才来充任,不应只与其外祖父许氏一家亲密。况且太子自有太傅、少
傅,官属已经齐备,而今再让许舜监护太子家,将使人感到浅陋狭隘,不是向天下传扬太子
品德的好办法。”汉宣帝认为疏广的话很有道理,便将此语转告丞相魏相,魏相摘下帽子,
谢罪说:“这种高超的见识是我等所不及的。”疏广因此受到汉宣帝的器重。

[5]京师大雨雹,大行丞东海萧望之上疏,言大臣任政,一姓专权之所致。上素闻望之
名,拜为谒者。时上博延贤俊,民多上书言便宜,辄下望之问状;高者请丞相、御史、次者
中二千石试事,满岁以状闻;下者报闻,罢。所白处奏皆可。

[5]京师长安下了一场大冰雹,大行丞东海人萧望之向汉宣帝上了一道奏章,认为这场
雹灾是由于朝政大事都由大臣把持,一姓人专权而招致上天警告。汉宣帝早就听说过萧望之
的大名,于是任命他担任谒者。当时,汉宣帝正广泛延揽贤能才俊之人,很多百姓上书朝廷
提建议。汉宣帝总是将百姓的上书交给萧望之审查,才能高的,请丞相、御史试用,稍次的
交给中二千石官员试用,满一年后,将试用情况奏闻朝廷;才能低的,则奏报皇帝,遣送回
乡。萧望之提出的处理意见,都正合汉宣帝的心意,所以一律批准。

[6]冬,十月,诏曰:“乃者九月壬申地震,朕甚惧焉。有能箴朕过失,及贤良方正直言
极谏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讳有司!朕既不德,不能附远,是以边境屯戍未息。今复饬兵
重屯,久劳百姓,非所以绥天下也。其罢车骑将军、右将军屯兵!”又诏:“池未御幸者,假
与贫民。郡国宫馆勿复修治。流民还归者,假公田,贷种食,且勿算事。”

[6]冬季,十月,汉宣帝颁布诏书说:“先前在九月壬申(十九

日)发生的地震,使朕非
常恐惧。如有能指出朕的过失,以及各郡、国举荐的‘贤良方正’和‘直言极谏’之士,要
匡正朕的失误,对有关高级官员的错误也不必回避!由于朕的品德不足,不能使远方的蛮族
归附,因而边境的屯戍事务一直不能结束。如今又调兵增加边塞屯戍力量,使百姓长期劳苦
不止,不利于天下的安定。解散车骑将军张安世、右将军霍禹所属的两支屯戍部队!”又下
诏命令:“将未使用过的皇家池塘和禁苑借给贫苦百姓,让他们在其中从事生产活动。各郡、
国的宫室、别馆,不要再进行修缮。返回原籍的流民,由官府借给公田,贷给种子、粮食,
免除他们的财产税和徭役。”

[7]霍氏骄侈纵横。太夫人显,广治第室,作乘舆辇,加画,绣冯,黄金涂;韦絮荐轮,
侍婢以五采丝挽显游戏第中;与监奴冯子都乱。而禹、山亦并缮治第宅,走马驰逐平乐馆。
云当朝请,数称病私出,多从宾客,张围猎黄山苑中,使仓头奴上朝谒,莫敢谴者。显及诸
女昼夜出入长信宫殿中,亡期度。

[7]霍氏一家在朝中势力强大,骄横奢侈。太夫人霍显大规模地兴建府第,又制造同御
用规格相同的人拉辇车,绘以精美的图画,车上的褥垫用锦绣制成,车身涂以黄金,车轮外
裹上熟皮和绵絮,以减轻车身的颠簸,由侍女用五彩丝绸拉着霍显在府中游玩娱乐。另外,
霍显还与管家冯子都淫乱。霍禹、霍山也同时扩建宅第,常常在平乐馆中骑马奔驰追逐。霍
云几次在朝会时称病而私自出游,带着许多宾客,到黄山苑中行围打猎,派奴仆去朝廷报到,
却无人敢于指责。霍显和她的几个女儿,昼夜随意出入上官太后居住的长信宫,没有限度。

帝自在民间,闻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既躬亲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给事中。显谓
禹、云、山:“女曹不务奉大将军余业,今大夫给事中,他人壹间女,能复自救邪!”后两家
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蹋大夫门;御史为叩头谢,乃去。人以谓霍氏,显等始知忧。

汉宣帝早在民间时,就听说霍氏一家因长期地位尊贵,不能自我约束。亲掌朝政以后,
命御史大夫魏相任给事中。霍显对霍禹、霍云、霍山说:“你们不设法继承大将军的事业,
如今御史大夫当了给事中,一旦有人在他面前说你们的坏话,你们还能救自己吗!”后霍、
魏两家的奴仆因争夺道路引起冲突,霍家奴仆闯入御史府,要踢魏家大门,御史为此叩头道
歉,方才离去。有人将此事告诉霍家,霍显等才开始感到忧虑。

会魏大夫为丞相,数燕见言事;平恩侯与侍中金安上

等径出入省中。时霍山领尚书,上
令吏民得奏封事,不关尚书,群臣进见独往来,于是霍氏甚恶之。上颇闻霍氏毒杀许后而未
察,乃徙光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为光禄勋,出次婿诸吏、中郎将、羽林
监任胜为安定太守。数月,复出光姊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塑为蜀郡太守,群孙婿中郎将王
汉为武威太守。顷之复徙光长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戊戌,更以张安世为卫将军,两
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焉。以霍禹为大司马,冠小冠,亡印绶;罢其屯兵官属,特使禹官
名与光俱大司马者。又收范明友度辽将军印绶,但为光禄勋;及光中女婿赵平散骑、骑都尉、
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骑都尉印绶。诸领胡、越骑、羽林及两宫卫将屯兵,悉易以所亲
信许、史子弟代之。

当魏相成为丞相,多次在汉宣帝闲暇时受到召见,报告国事,平恩侯许广汉和侍中金安
上也可以径自出入宫廷。当时,霍山主管尚书事务,汉宣帝崐却下令,允许官吏百姓直接向
皇帝呈递秘密奏章,不必经过尚书,群臣也可直接晋见皇帝。这些都使霍氏一家人极为恼恨。
汉宣帝听说不少关于霍显毒死许皇后的传闻,只是尚未调查,于是将霍光的女婿度辽将军、
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调任光禄勋,将霍光的二女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调出京师,
任安定太守。几个月之后,又将霍光的姐夫给事中、光禄大夫张塑调出京师,任蜀郡太守,
将霍光的孙女婿之一、中郎将王汉调任武威太守。稍后,又将霍光的大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
调任少府。八月戊戌(十四日),改由张安世为卫将军,未央、长乐两宫卫尉,长安十二门
的警卫部队和北军都归张安世统领。任命霍禹为大司马,却不让他戴照例应戴的大官帽,而
戴小官帽,且不颁给印信、绶带,撤销他以前统领的屯戍部队和官属,只使他的官名和霍光
同样为大司马。又将范明友的度辽将军印信和绶带收回,只让他担任光禄勋一职。霍光的另
一个女婿赵平本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统领屯戍部队,如今也将赵平的骑都尉印信和
绶带收回。所有统领胡人和越人骑兵、羽林军以及未央、长乐两宫卫所属警卫部队的将领,
都改由汉宣帝所亲信的许、史两家子弟担任。
[8]初,孝武之世,征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法,奸轨不胜,于是使张汤、赵禹之
属,条定法令,作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诛。其后奸猾巧法
转相比况,禁罔浸密,律令烦苛,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是以郡国承用者驳,或罪
同而论异,奸吏因缘

为市,所欲活则傅生议,所欲陷则予死比,议者咸冤伤之。

[8]当初,汉武帝时,征调频繁,百姓困乏,穷苦之人触犯法律**,纷纷作乱,无法
平息。于是,汉武帝命张汤、赵禹之类酷吏制定法令,定出有关“明知有人犯法而不举报”
和“长官有罪,其僚属连坐”等惩罚条例。对犯有给人定罪过严或者栽赃陷害之罪的官吏,
往往从宽处理;而对那些宽释犯人的官吏则加重惩处。以后,很多奸猾的官吏玩弄法律,转
相引用比照苛刻的判例,使法网日益严密,律令更加繁苛,法律文件堆得满桌满屋,主管官
员根本看不过来。因此各郡、国在引用法令时出现混乱,有的罪行相同而处罚各异,奸猾官
吏借机进行交易,索取贿赂。想使罪犯活命,就附会能让他活命的法令;想致其于死地,就
引用使其非死不可的条文。人们议论法律,都认为冤屈太多而感到悲伤。

廷尉史钜鹿路温舒上书曰:“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
近世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为太宗。繇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夫继变乱
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无嗣,昌邑淫乱,乃皇天所以开
至圣也。臣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
正始受命之统,涤烦文,除民疾,以应天意。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夫
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
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
岁以万数。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
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示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导以明之;上奏
畏却,则锻练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余辜。何则?成练者众,文
致之罪明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
辞也。唯陛下省法制,宽刑罚,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上善其言。

廷尉史钜鹿人路温舒上书汉宣帝说:“我听说,春秋时齐国出现姜无知杀死齐襄公之祸,
却使齐桓公因此兴起;晋国发生因骊姬的谗言而造成的灾难,却使晋文公后来称霸于诸侯;
近世我朝赵王不得善终,吕氏一家作乱,却使孝文皇帝被尊为太宗。从这些往事看来,祸乱

发生,往往能造就出贤圣之人。大乱之后,必然会出现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变革措施,贤圣
之人以此昭示上天的意旨。以前孝昭皇帝去世时,没有后嗣,昌邑王淫邪悖乱,这正是上天
为造就至圣明君开辟道路。我听说,《春秋》将继承正统称作即位,因尊重正统,对开端必
须慎重。陛下刚刚登上至尊之位不久,与天意正相符合,应当改正前代的失误,以显示是继
承正统,删去繁杂琐碎的法令条文,解除百姓的疾苦,以顺应天意。我听说秦朝有十项重大
失误,如今有一项尚存,即司法官吏的严苛。崐刑狱是天下重要的大事。处死的人不可能复
生,截断肢体的人也不能再接上复原,所以《尚书》中说:‘与其杀死无辜的人,宁可偶尔
失之宽纵。’如今司法官吏则并非如此,他们上下相争,都以苛刻为贤明,判刑严厉的,获
得‘公正’的美誉,而执法平和的人,却往往多有后患。所以,负责司法事务的官吏都想将
案犯定为死罪,并非憎恨犯人,而是保全自己的方法在于致人于死。因此,死人的鲜血在街
市上流淌,受刑的囚犯一个挨着一个,处以死刑的人每年数以万计。仁慈圣明的人对此感到
悲哀,太平盛世不能到来,都是由于这个原因。按照人之常情,平安时,就愿意活,痛苦则
希望死,严刑拷打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所以当囚犯无法忍受痛苦时,审案官就修饰词语
进行暗示;审案官为使囚犯的供词对自己有利,就干脆明白告诉他应如何招供;为了怕向朝
廷奏报时遭到批驳,就想方设法使定案的理由充分完备周密。上奏之后,既使是古代以善于
审案定罪著称的皋陶听了,也会认为该犯是死有余辜。为什么呢?因为屈打成招,罗织捏造
的罪行既多且明。因此,俗话说:‘既使是在地上画一个圆圈作为监狱,也不能进去;将木
头人做成审讯官,也不要去面对。’这些都是人们对严刑酷法痛心疾首的悲愤之词。希望陛
下减省法令,放宽刑罚,太平之风才能呈现于当今。”汉宣帝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9]十二月,诏曰:“间者吏用法巧文浸深,是朕之不德也。夫决狱不当,使有罪兴邪,
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今遣廷史与郡鞠狱,任轻禄薄,其为置廷尉平,秩六百石,
员四人。其务平之。以称朕意!”于是每季秋后请谳时,上常幸宣室,斋居而决事,狱刑号
为平矣。

[9]十二月,汉宣帝下诏书说:“近来,官吏们舞文弄法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这都是朕的
错误。案狱处理不当,使有罪者愈发作恶,无辜者遭受严刑处罚,父子兄弟悲伤愤恨,朕对
此甚为难过!如今派廷尉史参与

各郡的司法事务,但职权小俸禄少,应再设置廷尉平四名,
俸禄为六百石。务必使审判公平,以符合朕的心意!”于是每年秋天,当对一年中的案狱做
最后决定时,汉宣帝经常到宣室殿,住那里实行斋戒,亲自裁决。从此,对各类刑罚案狱的
判决号称公平。

涿郡太守郑昌上疏言:“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若开后嗣,不若删
定律令。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政衰听
怠,则廷平将交召权而为乱首矣。”

涿郡太守郑昌上奏章说:“如今圣明的主上亲自对刑罚诉讼作最后的判决,即使不设廷
尉平一职,司法也自会公正;但若想为后世确立规范,则不如从删改、修定法律条文着手。
各项律令一经确定,百姓们知道怎样才能不触犯国家法律,奸猾官吏也就无计可施了。如今
不从根本上加以纠正,只是靠设置廷尉平在末梢上补救,一旦朝政疏懈,陛下对判决案狱有
所倦怠,则廷尉平将揽权弄法,成为祸乱天下的罪首。”

[10]昭帝时,匈奴使四千骑田车师。及五将军击匈奴,车师田者惊去,车师复通于汉;
匈奴怒,召其太子军宿,欲以为质。军宿,焉耆外孙,不欲质匈奴,亡走焉耆,车师王更立
子乌贵为太子。及乌贵立为王,与匈奴结婚姻,教匈奴遮汉道通乌孙者。

[10]汉昭帝时,匈奴曾派四千骑兵以行围打猎为名前往车师国。后汉朝派五将军出击匈
奴,在车师打猎的匈奴骑兵惊恐不安,撤兵而去,车师国再次恢复了与汉朝的联系。匈奴得
知后大为恼火,召车师国太子军宿前往匈奴,打算扣为人质。军宿是焉耆王的外孙,不愿去
匈奴充当人质,便逃往焉耆,于是车师王改立另一个儿子乌贵为太子。乌贵当上车师国王之
后,与匈奴结成婚姻,并建议匈奴截断汉朝与乌孙的联系通道。

是岁,侍郎会稽郑吉与校尉司马,将免刑罪人田渠犁,积谷,发城郭诸国兵万余人与所
将田士千五百人共击车师,破之;车师王请降。匈奴发兵攻车师;吉、引兵北逢之,匈奴不
敢前。吉、即留一候与卒二十人留守王,吉等引兵归渠犁。车师王恐匈奴兵复至而见杀也,
乃轻骑奔乌孙。吉即迎其妻子,传送长安。匈奴更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车师王,收其余民东
徙,不敢居故地;而郑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车师地以实之。
这一年,侍郎会稽人郑吉和校尉司马,率领被免除刑罚的罪犯在渠犁屯田,积存谷物,
并征调西域各城邦国家的军队一万余人,会合二人率领的崐屯田兵卒一千五百人共同攻击车
师国,结果车师国大败,车师王

乌贵请求归降。匈奴听到消息后,派兵进攻车师,郑吉、司
马率兵北进迎击,匈奴军不敢向前逼近。郑吉、司马便留下一名候率领二十名兵卒负责监视
车师王,自己率兵返回渠犁。车师王害怕匈奴再派军队前来将他杀死,便轻骑逃往乌孙,郑
吉便即将车师王的妻子、儿女接来,用驿马送往长安。匈奴改立车师王乌贵的弟弟兜莫为车
师王,召集车师国余下的百姓向东迁徙。不敢再留居原来的地方。郑吉便开始派官吏士卒三
百人到车师屯田,以充实该地。

[11]上自初即位,数遣使者求外家;久远,多似类而非是。是岁,求得外祖母王媪及媪
男无故、武。上赐无故、武爵关内侯。旬日间,赏赐以钜万计。

[11]汉宣帝自即皇位以来,多次派使者查访其外祖父家的消息。然而,因时间已相隔太
久,查访到的人家,大多虽像而实际不是。这一年,找到了其外祖母王媪和王媪的儿子王无
故和王武。汉宣帝赐王无故、王武关内侯爵。短短十天时间,对王家的赏赐就以万万计。

四年(乙卯、前66)

四年(乙卯,公元前 66 年)

[1]春,二月,赐外祖母号为博平君;封舅无故为平昌侯,武为乐昌侯。

[1]春季,二月,汉宣帝赐其外祖母“博平君”称号,封其舅父王无故为平昌侯、王武
为乐昌侯。

[2]夏,五月,山阳、济阴雹如鸡子,深二尺五寸,杀二十余人,飞鸟皆死。

[2]夏季,五月,山阳、济阴两地下了一场冰雹,如鸡蛋般大小,深二尺五寸,有二十
多人被冰雹砸死,当地的飞鸟也全部丧生。

[3]诏:“自今子有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治。”

[3]汉宣帝下诏书说:“从今以后,凡属儿子窝藏父母、妻子窝藏丈夫、孙子窝藏祖父母
的,一律不治罪。”

[4]立广川惠王孙文为广川王。

[4]汉宣帝立广川惠王的孙子刘文为广川王。

[5]霍显及禹、山、云自见日侵削,数相对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事,县官信之,
尽变易大将军时法令,发扬大将军过失。又,诸儒生多窭人子,远客饥寒,喜妄说狂言,不
避忌讳,大将军常雠之。今陛下好与诸儒生语,人人自书对事,多言我家者。尝有上书言我
家昆弟骄恣,其言绝痛;山屏不奏。后上书者益黠,尽奏封事,辄使中书令出取之,不关尚
书,益不信人。又闻民间欢言‘霍氏毒杀许皇后’,宁有是邪?”显恐急,即具以实告禹、
山、云。禹、山、云惊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县官离散、斥逐诸婿,用是故也。此大
事,诛罚不小,奈何?”于是始有邪谋矣。

[5]霍显和霍禹、霍山、霍云眼看

霍家的权势日益被削弱,多次聚在一起痛哭流涕,自
怨自艾。霍山说:“如今丞相当权,受到天子的信任,将大将军在世时的法令全部更改,还
专门宣扬大将军的过失。再者,那些儒生大都为贫贱出身,从偏远的地方来到京中,衣食无
着,却爱说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一向痛恨他们,但如今皇上却专爱和这些腐儒谈话。他
们每人都上书奏事,纷纷指责我们霍家。曾经有人上书说我们兄弟骄横霸道,言词十分激烈,
被我压下没有呈奏。后来上书者越来越狡猾,都改成秘密奏章,皇上总是让中书令出来取走,
并不通过尚书,日益不信任我。又听说民间纷纷传言‘霍氏毒死许皇后’,难道有这回事吗?”
霍显吓坏了,便将实情告诉霍禹、霍山、霍云。霍禹、霍山、霍云大惊,说道:“果真如此,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皇上将霍家女婿都贬斥放逐,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这是大事,一旦事
发,必遭严惩,怎么办?”于是开始有反叛朝廷的阴谋。

云舅李竟所善张赦,见云家卒卒,谓竟曰:“今丞相与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
先诛此两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长安男子张章告之,事下廷尉、执金吾,捕张赦等。
后有诏,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谓曰:“此县官重太后,故不竟也。然恶端已见,久之犹发,
发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诸女各归报其夫,皆曰:“安所相避!”

霍云的舅父李竟有一位要好的朋友,名叫张赦,看到霍云一家人惊慌不安,便对李竟说:
“如今是丞相魏相和平恩侯许广汉当权,可以让霍太夫人向上官太后进言,先将这两人杀死。
废掉当今皇上,改立新君,全由皇太后决定。”后被长安男子张章告发,汉宣帝将此事交给
廷尉和执金吾处理,逮捕了崐张赦等人。后来,汉宣帝下诏,命令不要抓人。霍山等更加慌
恐,商议说:“这是皇上尊重太后,所以不深究,但已可看出苗头不妙,时间长了还会爆发。
一旦爆发,就是灭门之祸,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命霍家女儿各自回家告知自己的丈夫,
霍家各位女婿都说“大祸一来,我们谁也跑不了!”

会李竟坐与诸侯王交通,辞语及霍氏,有诏:“云、山不宜宿卫,免就第。”山阳太守张
敞上封事曰:“臣闻公子季友有功于鲁,赵衰有功于晋,田完有功于齐,皆畴其庸,延及子
孙。终后田氏篡齐,赵氏分晋,季氏颛鲁。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讥世卿最甚。乃者
大将军决大计,安宗庙,定天下,功亦不细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将军二十岁,海内之命
断于掌握。方其隆盛时,感动天地,侵迫阴阳。朝

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宠故大将军以报
功德足矣。间者辅臣颛政,贵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请罢霍氏三侯皆就第;及卫将军张安
世,宜赐几杖归休,时存问召见,以列候为天子师。’明诏以恩不听,群臣以义固争而后许
之,天下必以陛下为不忘功德而朝臣为知礼,霍氏世世无所患苦。今朝廷不闻直声,而令明
诏自亲其文,非策之得者也。今两侯已出,人情不相远,以臣心度之,大司马及其枝属必有
畏惧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计也。臣敞愿于广朝白发其端,直守远郡,其路无由。唯陛下
省察!”上甚善其计,然不召也。

正巧李竟因受指控结交诸侯王而被朝廷治罪,审问中供词涉及霍氏家族,汉宣帝因而下
诏命令:“霍云、霍山不适合再在宫中供职,免职回家。”山阳太守张敞向汉宣帝上了一道秘
密奏章,说道:“我听说,春秋时期,公子季友有功于鲁国,赵衰有功于晋国,田完有功于
齐国,都受到本国的酬劳,并延及子孙。但是后来,田氏篡夺了齐国政权,赵氏瓜分了晋国,
季氏则专权于鲁国。因此,孔子作《春秋》,追踪考察各国的兴衰存亡,严厉批判卿大夫世
袭制度。当年,大将军霍光作出重大决策,使宗庙平安、国家稳定,功劳也不算小。周公辅
政才七年,就归政于周成王,而大将军掌握国家的命运长达二十年之久。在他执掌大权的鼎
盛时期,威严震撼天地,势力侵凌日月。应由朝臣明确提出:‘陛下褒奖、宠信已故大将军,
以报答他对国家的功德,已经足够了。而近来辅政大臣专擅朝政,外戚势力过大,君臣之间
没有明显的分别,请求解除霍氏三侯的官职,以侯的身份回家;对卫将军张安世,也应赐给
几案与手杖,让他退休回家,以列候的身分充当天子的老师,由陛下时常召见慰问。’陛下
则公开下诏表示对他们施恩,听从大臣所请。群臣再据理力争,然后陛下予以批准。这样一
来,天下人肯定会认为陛下不忘旧勋的功德而群臣又知礼,霍氏一家也可以世世代代无忧无
患。如今,朝中听不到直言,而使陛下自己下诏,这不是好策略。现在霍氏两侯已被赶出宫
廷,人情大致相同,因此以我的心来猜度,大司马霍禹和他的亲戚僚属等必然会心怀畏惧。
使天子的近臣恐慌自危,总不是万全的办法。我愿在朝中公开提出我的意见作为开端,只是
身在遥远的山阳郡,无法实现,希望陛下仔细考虑。”汉宣帝对张敞的建议甚为欣赏,然而
却没有召他来京。

禹、山等家数有妖怪,举家忧愁。山曰:“丞相擅减宗庙羔、菟、蛙,可以此罪也!”谋
令太后为博平君置酒

,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邓广汉承太后制引斩之,因废天子
而立禹。约定,未发,云拜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会事发觉,秋,七月,
云、山、明友自杀。显、禹、广汉等捕得;禹要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与霍氏相连坐诛
灭者数十家。太仆杜延年以霍氏旧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废,处昭台宫。乙
丑,诏封告霍氏反谋者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侍中金安上、史高皆为列候。恽,
丞相敞子;安上,车骑将军日弟子;高,史良娣兄子也。

霍禹、霍山等家中多次出现妖怪之事,全家人都非常忧虑。霍山说:“丞相擅自减少宗
庙祭祀用的羊羔、兔子和青蛙,可以以此为借口向他问罪。”于是,密谋让上官太后设酒宴
款待博平君王媪,召丞相魏相、平恩侯许广汉及其属下作陪,然后让范明友、邓广汉奉太后
之命将他们斩杀,乘机废掉汉宣帝,立霍禹为皇帝。密谋已定,尚未发动,汉宣帝任命霍云
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就在此时,霍氏的政变阴谋被发觉。秋季,七月,
霍云、霍山、范明友自杀。霍显、霍禹、邓广汉等被逮捕,霍禹被腰斩,霍显及霍氏兄弟姐
妹全部被当众处死,因与霍氏有牵连而被诛杀的有数十家。太仆杜延年因为是霍家旧友,也
被罢免官职。八月己酉(初一),霍皇后被废,囚禁崐于昭台宫。乙丑(十七日),汉宣帝下
诏,将告发霍氏政变密谋的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侍中金安上、史高封为列候。
其中杨恽是前丞相杨敞的儿子,金安上是前车骑将军金日弟弟的儿子,史高是史良娣哥哥的
儿子。

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日:“霍氏必亡。夫奢则不逊,不逊则侮上。侮上者,逆道也,
在人之右,众必害之。霍氏秉权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
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爱厚之,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
氏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封,人为徐生上书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傍有积薪,
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
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余各以功次坐,而不录言曲
突者。人谓主人曰:‘乡使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亡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无恩
泽,焦头烂额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请之。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
向使福说得行,则国无裂土出爵之费,臣无逆乱诛灭之败。往事既

已,而福独不蒙其功,唯
陛下察之。贵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发灼烂之右!”上乃赐福帛十匹,后以为郎。

当初,霍氏一家骄横奢侈,茂陵人徐福就曾指出:“霍氏必亡。凡奢侈无度,必然傲慢
不逊;傲慢不逊,必然冒犯主上;冒犯主上就是大逆不道。身居高位的人,必然会受到众人
的厌恶。霍氏一家长期把持朝政,遭到很多人的厌恶,天下人厌恶,又作出大逆不道的事,
怎么可能不灭亡呢!”于是,上书朝廷说:“霍氏一家权势太大,陛下既然厚爱他们,就应随
时加以约束限制,不要让他们发展到灭亡的地步!”上书三次,天子听到了,未加采纳。后
霍氏一家被诛杀,曾告发过霍氏的人都被封赏,有人上书汉宣帝,为徐福鸣不平说:“我听
说,有一位客人到主人家拜访,见主人家炉灶的烟囱是直的,旁边又堆有柴薪,这位客人便
对主人说:‘您的烟囱应改为弯曲的,并将柴薪搬到远处去,不然的话,将会发生火灾!’主
人默然,不予理会。不久,主人家果然失火,邻居们共同抢救,幸而将火扑灭。于是,主人
家杀牛摆酒,对邻居表示感谢,在救火中烧伤的被请到上座,其余则各按出力大小依次就坐,
却没有请那位建议他改弯烟囱的人。有人对这家主人说:‘当初要是听了那位客人的劝告,
就不用杀牛摆酒,终究不会有火灾。如今论功请客酬谢,建议改弯烟囱、移走柴薪的人没有
功劳,而在救火时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才是上客吗?’主人这才醒悟,将那位客人请来。茂
陵人徐福多次上书说霍氏将会有叛逆行为,应预先加以防范制止。假如陛下接受徐福的劝告,
则国家就没有划出土地分封列候的费用,臣下也不会谋逆叛乱,遭受诛杀的大祸。现在事情
已然过去,而只有徐福的功劳没有受到奖赏,希望陛下明察,嘉许其‘弯曲烟囱、移走柴薪’
的远见,使他居于‘焦头烂额’者之上!”汉宣帝这才赐给徐福绸缎十匹,后又任命他为郎
官。

帝初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骖乘,上内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后车骑将军张安世代
光骖乘,天子从容肆体,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诛,故俗传霍氏之祸萌于骖乘。后十
二岁,霍后复徙云林馆,乃自杀。

汉宣帝初即皇位时,前往汉高祖庙祭拜,由大将军霍光同车陪乘,汉宣帝心中十分畏惧,
有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后改由车骑将军张安世同车陪乘,汉宣帝这才觉得轻松从容,十
分安全亲近。等到霍光死后,其宗族最终遭到诛杀,所以民间传说,霍家的灾祸早在霍光陪
同汉宣帝乘车时就已萌芽了。十二年后,霍皇后又被迁

到云林馆囚居,自杀身亡。

班固赞曰: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虽周公、阿
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学亡术,暗于大理;阴妻邪谋,立女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
祸,死财三年,宗族诛夷,哀哉!

班固赞曰:霍光身受辅佐幼主的重托,掌握着汉朝的安危存亡,匡扶国家,安定社稷,
维护汉昭帝,拥立汉宣帝,即使是周公、伊尹,又怎能超过!然而,霍光不学无术,不明大
理,隐瞒妻子的邪恶逆谋,立自己的女儿为皇后,沉溺于过多的欲望,使覆亡的灾祸加剧,
身死才三年,宗族就遭诛灭,实在令人悲哀!

臣光曰:霍光之辅汉室,可谓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
人臣执之,久而不归,鲜不及矣。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诈,固可以亲政矣。况孝
宣十九即位,聪明刚毅,知民疾苦,而光久专崐大柄,不知避去,多置私党,充塞朝廷,使
人主蓄愤于上,吏民积怨于下,切齿侧目,待时而发,其得免于身幸矣,况子孙以骄侈趣之
哉!虽然,向使孝宣专以禄秩赏赐富其子孙,使之食大县,奉朝请,亦足以报盛德矣;乃复
任之以政,授之以兵,乃事丛衅积,更加裁夺,遂至怨惧以生邪谋,岂徒霍氏之自祸哉?亦
孝宣酝酿以成之也。昔斗椒作乱于楚,庄王灭其族而赦箴尹克黄,以为子文无后,何以劝善。
夫以显、禹、云、山之罪,虽应夷灭,而光之忠勋不可不祀;遂使家无噍类,孝宣亦少恩哉!

臣司马光曰:“霍光辅佐汉朝,可以说是忠心耿耿,然而却终究未能庇护他的宗族,是
什么原因呢?威严权柄,只有君王才能享有,如果由臣下享有,长期不归还君王,则很少能
逃脱灭亡的命运。以汉昭帝的贤明,十四岁就能洞察上官桀的奸诈行为,原来可以亲理朝政
了,更何况汉宣帝十九岁即皇位,聪明刚毅,了解民间疾苦,而霍光却依然长期专擅大权,
不知引退,反在朝中广植私党,致使君王积蓄怨愤于上,官、民积蓄不满于下,咬牙切齿,
侧目而视,都在等待时机发动。霍光自己能够免祸,已然是侥幸了,何况子孙更加骄横奢侈
呢!尽管如此,假如当初汉宣帝专用官阶和俸禄赏赐霍光的子孙,使他们富有,让他们享用
大县的收入,定期前来朝见皇帝,也就足以报答霍光的盛德了;而汉宣帝仍然让他们主持朝
政,授以兵权,等到事态严重,这才对他们加以裁夺,以至他们恐惧怨恨,生出反叛朝廷的
阴谋。这难道只是霍氏一家自己招致的灾祸吗?这也是汉宣帝酝酿而成的。春秋时,斗椒在
楚国作乱,

楚庄王灭其宗族,却赦免了担任箴尹的斗克黄,认为如果不让当初于国有功的斗
於菟留下后代,就不利于勉励人们行善立功。以霍显、霍禹、霍云、霍山犯下的罪行,当然
应诛灭全族,但立下大功的忠臣霍光却不可无人祭祀,汉宣帝竟将其全族老小全部处死,一
个不留,也未免刻薄寡恩了!

[6]九月,诏减天下盐贾。又令郡国岁上系囚以掠笞若瘐死者,所坐县、名、爵、里,
丞相、御史课殿最以闻。

[6]九月,汉宣帝下诏降低天下盐价。又下令各郡、国,每年将本地因受刑或病饿而死
的囚犯的县份、姓名、官爵和所居邑里呈报朝廷,由丞相、御史对地方官员考评,排出等级
后奏报汉宣帝。

[7]十二月,清河王年坐内乱废,迁房陵。

[7]十二月,清河王刘年因被指控乱伦,被废去王爵,贬居房陵。

[8]是岁,北海太守庐江朱邑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勃海太守龚遂入为水衡都尉。先
是,勃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故昌邑郎中
令龚遂,上拜为勃海太守。召见,问:“何以治勃海,息其盗贼?”对曰:“海濒遐远,不沾
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邪,
将安之也?”上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
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加赐黄
金赠遣。乘传至勃海界,郡闻新太守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罢逐捕盗
贼吏,诸持、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贼。”遂单车独行至府。盗贼闻
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而持钩、,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遂乃开仓廪假贫民,选用
良史慰安牧养焉。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各以口率
种树畜养。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劳来循行,郡
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

[8]这一年,北海太守庐江人朱邑,以治理地方政绩和个人品行排名第一,被调入朝中
担任大司农,勃海太守龚遂也调入朝中担任水衡都尉。当初,勃海周围各郡遇到荒年,百姓
饥馑,盗贼并起,二千石官员不能擒获制止。汉宣帝下令征选有能力治理的官员,丞相、御
史举荐前昌邑国郎中令龚遂,于是汉宣帝任命龚遂为勃海太守。召见时,汉宣帝问龚遂:“你
用什么办法来治理勃海郡,平息那里的盗贼呢?”龚遂说:“勃海郡地处海滨,远离京师,
得不到圣明

君主的教化,当地百姓为饥寒所困苦,而地方官吏却不加体恤,所以才使陛下的
子民盗取陛下的兵器,在小池溏中耍弄罢了。如今陛下是打算派我镇压他们呢?还是安抚他
们呢?汉宣帝说:“我征选贤良人才,当然是要安抚他们。”龚遂说:“我听说,治理作乱的
百姓,就如同整理一团乱绳一般,不能操之过急,只有先将紧张的局势缓和下来,然后才能
治理。我希望丞相、崐御史不要用严格的法令约束我的行动,准许我相机行事。”汉宣帝批
准了龚遂的请求,并加赏黄金,派他前往。龚遂乘坐国家的驿车,来到勃海郡界,郡中官员
听说新太守来到,派军队前往迎接。龚遂将军队全部遣还,并下达文书给所属各县,命令:
“将所有负责缉捕盗贼的官吏一律撤销,凡是手持锄头、镰刀和其他农具的,一律视为良民
百姓,地方官吏不得刁难,只有手持兵器的才算是盗贼。”然后,龚遂单人独车前往郡衙门
就职。盗贼们听说新太守的命令后,立即解散,抛弃兵器弓弩,拿起镰刀、锄头,于是盗贼
全部平息,百姓安居乐业。于是,龚遂下令打开官仓,赈济贫苦百姓,选派品行优良的官吏
对百姓们进行安抚、管理。龚遂发现齐地风俗奢侈,人们喜欢经营工商业,不愿在田间劳作,
便以身作则,提倡勤俭节约,劝导百姓从事农业生产,按各家人口的多少,规定必须种树若
干,养家畜若干。凡百姓有带刀持剑的,让他们卖剑买耕牛,卖刀买牛犊,说道:“你为什
么把壮牛和牛犊佩带在身上!”经过龚遂的辛勤劝勉,往来巡查,终于使勃海郡内各家各户
都有了积蓄,刑狱讼案也大为减少。

[9]乌孙公主女为龟兹王绛宾夫人。绛宾上书言:“得尚汉外孙,愿与公主又俱入朝。”

[9]嫁给乌孙国王的汉朝公主刘解忧的女儿是龟兹国王绛宾的夫人。绛宾上书汉宣帝说:
“我有幸娶汉朝外孙女为妻,愿与公主的女儿同到长安朝见。”

元康元年(丙辰、前65)

元康元年(丙辰,公元前 65 年)

[1]春,正月,龟兹王及其夫人来朝;皆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赏赐甚厚。

[1]春季,正月,龟兹王及其夫人前来朝见汉宣帝。汉宣帝赐给他们印信、绶带,封其
夫人公主称号,并给予十分丰厚的赏赐。

[2]初作杜陵。徙丞相、将军、列候、吏二千石、訾百万者杜陵。

[2]汉宣帝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杜陵,并将丞相、将军、列候、二千石官员以及拥有百
万以上家财的人迁往杜陵。

[3]三月,诏以凤皇集泰山、陈留,甘露降未央宫,赦天下。

[3]三月,汉宣帝下诏,因有凤凰聚集于泰山、

陈留一带,又有甘露降于未央宫,所以
大赦天下。
[4]有司复言悼园宜称尊号曰皇考;夏,五月,立皇考庙。

[4]有关官员再次进言:汉宣帝的父亲刘进应尊称为“皇考”。夏季,五月,建立皇考庙。

[5]冬,置建章卫尉。

[5]冬季,设置建章卫尉。

[6]赵广汉好用世吏子孙新进年少者,专厉强壮蜂气,见事风生,无所回避,率多果敢
之计,莫为持难,终以此败。广汉以私怨论杀男子荣畜,人上书言之,事下丞相、御史按验。
广汉疑丞相夫人杀侍婢,欲以此胁丞相,丞相按之愈急。广汉乃将吏卒入丞相府,召其夫人
跪庭下受辞,收奴婢十余人去。丞相上书自陈,事下廷尉治,实丞相自以过谴笞傅婢,出至
外第乃死,不如广汉言。帝恶之,下广汉廷尉狱。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臣生无益县官,
愿代赵京兆死,使牧养小民!”广汉竟坐要斩。广汉为京兆尹,廉明,威制豪强,小民得职,
百姓追思歌之。

[6]京兆尹赵广汉喜欢任用那些世代为吏者的子孙中刚开始在官府任职的年轻人,专门
锻炼他们的强猛和锐气。他们办事雷厉风行,无所回避,大多有胆识,不知犹豫为难,但最
终却因此而败亡。赵广汉出于私人的怨恨,将一名叫作荣畜的男子判处死刑。有人上书朝廷
告发此事,汉宣帝命丞相、御史负责审查。赵广汉怀疑丞相魏相的夫人曾杀死婢女,便打算
用此事来威胁丞相,但丞相却加紧了审查。于是,赵广汉亲自率领官吏、兵卒进入丞相府,
召丞相夫人前来,跪在院中接受盘问,并抓走了相府奴婢十余人。丞相魏相上书汉宣帝为自
己辩白,汉宣帝命廷尉负责处理。经调查证明,是丞相自己因一名婢女犯有过失,加以责打,
送到外宅后才死去,并非像赵广汉说的那样。汉宣帝厌恶赵广汉的行为,下令将赵广汉逮捕,
关押在廷尉狱中。官吏和百姓听说赵广汉被捕,纷纷守在皇宫门前号哭,达数万人之多。有
人说:“我活着对皇上并无益处,情愿代崐替赵京兆去死,让他留下来照管小民!”然而赵广
汉终于被腰斩。赵广汉身为京兆尹,廉洁明察,以威严抑制豪强,使小民各得其所,受到百
姓的思念和歌颂。

[7]是岁,少府宋畴坐议“凤皇下彭城,未至京师,不足美”,贬为泗水太傅。

[7]这一年,少府宋畴因声称“凤凰飞集彭城,未到长安,不足以赞美”,受到指控,被
贬为泗水国太傅。

[8]上选博士、谏大夫通政事者补郡国守相,以萧望之为平原太守。望之上疏曰:“陛下
哀愍百姓,恐德之不究,悉出谏官以补郡吏。朝无争臣,则不知过,所谓忧其

未而忘其本者
也。”上乃征望之入守少府。

[8]汉宣帝征选通晓政务的博士、谏大夫充任郡太守和封国丞相,任命萧望之为平原太
守。萧望之上书汉宣帝说:“陛下哀怜百姓,唯恐恩德不能遍及天下,将朝中谏官全部派到
各郡、国掌管地方事务。但朝中缺少直谏之臣,就不能使陛下了解朝政的缺失,这正是所谓
只忧虑末梢而忘记了根本。”于是汉宣帝征调萧望之担任少府。
[9]东海太守河东尹翁归,以治郡高第入为右扶风。翁归为人,公廉明察,郡中吏民贤、
不肖及奸邪罪名尽知之。县县各有记籍,自听其政;有急名则少缓之。吏民小解,辄披籍。
取人必于秋冬课吏大会中及出行县,不以无事时。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惧,
改行自新。其为扶风,选用廉平疾奸吏以为右职,接待有礼,好恶与同之;其负翁归,罚亦
必行。然温良谦退,不以行能骄人,故尤得名誉于朝廷。

[9]东海太守河东人尹翁归,因治理郡务成绩优等,被调入京担任右扶风一职。尹翁归
为人公正、廉洁、明察,对郡中官吏和普通百姓的好坏及奸邪之徒的罪状无不尽知。他对治
下每个县的情况都有专门记载,亲自处理各县的政务。凡遇下属处理事务过于苛急,他便命
其稍加平缓;如属下官吏办事稍有懈怠,他则亲自查阅有关记载督促。尹翁归逮捕罪犯,都
在秋冬考核官吏大会中,或出巡各县之际,而不在平日无事时进行。他逮捕罪犯,目的在于
以一警百。官吏和百姓全都敬服,心怀恐惧,改过自新。尹翁归出任右扶风,选用清廉公正、
疾恶如仇的官员担任高级职务;待人接物注重礼节,无论自己喜欢还是厌恶,都同样对待;
但对违抗命令者,也必加处罚。然而尹翁归为人温和谦虚,从不依恃自己的才能看不起别人,
因此在朝中尤其受人赞誉。

[10]初,乌孙公主少子万年有宠于莎车王。莎车王死而无子,时万年在汉,莎车国人计,
欲自托于汉,又欲得乌孙心,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汉许之,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万年初
立,暴恶,国人不说。

[10]当初,嫁与乌孙王的汉朝公主的小儿子万年受到莎车王的宠爱。莎车王死后,没有
儿子,当时万年正在汉朝,莎车国人商议,既想托庇于汉朝,又想取得乌孙国的欢心,于是
上书汉朝廷,请求立万年为莎车王。汉朝同意所请,派使者奚充国护送万年前往莎车。万年
刚当上莎车国王,就非常残暴凶恶,莎车人深为不满。

上令群臣举可使西域者,前将军韩增举上党冯奉世以卫候使持节送大宛诸国客至伊循
城。会故莎车王弟呼屠徵与旁国共

杀其王万年及汉使者奚充国,自立为王。时匈奴又发兵攻
车师城,不能下而去。莎车遣使扬言“北道诸国已各属匈奴矣”,于是攻劫南道,与歃盟畔
汉,从鄯善以西皆绝不通。都护郑吉、、校尉司马皆在北道诸国间,奉世与其副严昌计,以
为不亟击之,则莎车日强,其势难制,必危西域,遂以节谕告诸国王,因发其兵,南北道合
万五千人,进击莎车,攻拔其城。莎车王自杀,传其首诣长安,更立他昆弟子为莎车王。诸
国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罢兵以闻。帝召见韩增曰:“贺将军所举得其人。”

汉宣帝命群臣举荐能够出使西域的人选。经前将军韩增举荐,上党人冯奉世以卫候身份
充当使者,携带皇帝符节,护送大宛等国客人到达伊循城。正巧前莎车王的弟弟呼屠徵联合
邻国势力一同杀死其王万年和汉朝使者奚充国,自立为莎车王。当时,匈奴再次出兵攻打车
师城,未能攻下,撤兵而还。莎车国派使者扬言:“西域北路各国已归属匈奴了。”于是派兵
攻打南路各国,与各国结盟,背叛汉朝,使西域自鄯善国以西全部与汉朝绝交。此时都护郑
吉崐、校尉司马都在北路各国间,冯奉世与其副使严昌商议,认为如不立即攻击莎车,那么
莎车将日益强盛,难以控制,必定危及整个西域。于是以皇帝符节告谕各国国王,征调各国
军队,南北两路共一万五千人,进攻莎车。结果莎车城被攻克,莎车王自杀,首级被送至长
安,改立前莎车王其他兄弟的儿子为莎车王,冯奉世率兵将各国全部平定,威震西域,然后
罢兵,奏闻朝廷。汉宣帝召见韩增说:“祝贺将军,你举荐的人非常出色。”
奉世遂西至大宛;大宛闻其斩莎车王,敬之异于他使,得其名马象龙而还。上甚说,议
封奉世。丞相、将军皆以为可,独少府萧望之以为“奉世奉使有指,而擅制违命,发诸国兵,
虽有功效,不可以为后法。即封奉世,开后奉使者利以奉世为比,争逐发兵,要功万里之外,
为国家生事于夷狄,渐不可长。奉世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议,以奉世为光禄大夫。

冯奉世于是西至大宛,大宛王听说他杀死了莎车王,所以对他特别恭敬,与对别的使臣
不同,大宛国向汉朝皇帝进献了一匹叫作象龙的名马,冯奉世将其带回长安。汉宣帝大为高
兴,与朝臣商议,打算封冯奉世为侯。丞相、将军等都认为可以,只有少府萧望之表示反对,
他认为:“冯奉世作为朝廷的使臣,有指定的任务,而他却违背使命,擅自用皇上的名义征
调各国军队,虽然建立功勋,却不能让后人效法。如封冯奉世为侯,以后奉命出使的人将以

为榜样,争着征调各国军队,以图建功于万里之外,使国家在外族地区多生事端,此风不
可渐长。因此,冯奉世不宜受封。”汉宣帝认为萧望之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任命冯奉世为光
禄大夫,没有封侯。

二年(丁巳、前64)

二年(丁巳,公元前 64 年)

[1]春,正月,赦天下。

[1]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2]上欲立皇后,时馆陶主母华及淮阳宪王母张、楚孝王母卫皆爱幸。上欲立张为后;
久之,惩艾霍氏欲害皇太子,乃更选后宫无子而谨慎者,二月,乙丑,立长陵王为皇后,令
母养太子;封其父奉光为邛成侯。后无宠,希得进见。

[2]汉宣帝打算立皇后。当时,馆陶公主的母亲华及淮阳宪王的母亲张、楚孝王的母亲
卫都受到汉宣帝的宠爱。汉宣帝想立张为皇后,但迟迟不决,鉴于前皇后霍成君企图害死皇
太子刘的教训,便挑选后宫中没有儿子且行为谨慎的人立为皇后。二月乙丑(二十六日),
汉宣帝立长陵人王为皇后,命她作为皇太子的母亲,负起养育太子的责任;封其父王奉光为
邛成侯。新皇后不受宠爱,很少能见到皇上。

[3]五月,诏曰:“狱者,万民之命。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则可谓文吏矣。今则不
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贰端,深浅不平,奏不如实,上亦亡由知,四方黎民将何仰哉!二
千石各察官属,勿用此人。吏或擅兴徭役,饰厨传,称过使客,越职逾法以取名誉,譬如践
薄冰以待白日,岂不殆哉!今天下颇被疾疫之灾,朕甚愍之,其令郡国被灾甚者毋出今年租
赋。”

[3]五月,汉宣帝颁布诏书说:“刑狱,关系着万民的生命。只有能使生者不抱怨,死者
不怀恨,才可以称得上是称职的官吏。如今却不是这样。有的官吏用诈使巧,玩弄法令,断
章取义,对律文作出不同解释,判决案狱轻重不公,又不如实上奏,连朕也无法了解真相,
四方万民还有什么仰仗、指望呢!二千石官员要分别督察自己的属下,不得任用这样的人。
还有的官吏擅自征发徭役,装饰宾馆驿站,使过往使者和官员称心如意,超越职权,违反规
定,以博取赞誉。这种情况,就如同踩在薄冰上等待太阳出来,岂不危险吗!现在天下不少
地方有疾病瘟疫流行,朕十分怜悯,凡受灾重的郡、国,免除百姓今年的田租赋税。”

[4]又曰:“闻古天子之名,难知而易讳也;其更讳询。”

[4]汉宣帝在诏书上还说:“听说,古代天子的名字,民间都不常用,容易避讳,所以我
改名为刘询。”

[5]匈奴大臣皆以为“车师地肥美,近匈奴,使汉得之,多田积谷,必害人国

,不可不
争”,由是数遣兵击车师田者。郑吉将渠犁田卒七千余人救之,为匈奴所围。吉上言:“车师
去渠犁千余里,汉兵在渠犁者少,势不能相救,愿益田卒。”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欲因
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崐得复扰西域。

[5]匈奴国的大臣们都认为:“车师国土地肥沃,又靠近匈奴,如被汉朝得到,在那里大
量垦田,积聚谷物,必为我国之害,所以不能不将车师从汉朝手中夺过来。”于是多次派兵
袭击在车师屯田的汉人。郑吉率领在渠犁屯田的汉朝兵卒七千余人前来援救,为匈奴兵围困。
郑吉派人向汉宣帝报告说:“车师距渠犁一千余里,在渠犁的汉军兵力单薄,难以援救车师,
希望能增派屯田军队。”汉宣帝与后将军赵充国等商议,打算乘匈奴国力衰弱的机会,出兵
袭击其西部地区,使其不能再骚扰西域各国。

魏相上书谏曰:“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
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
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家之大,务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
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间者匈奴尝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未有犯于边境;虽
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边郡困乏,
父子共犬羊之裘,令草莱之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
其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也。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今郡国守相多不实
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按今年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
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纤介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
在萧墙之内也’。”上从相言,止遣长罗侯常惠将张掖、酒泉骑往车师,迎郑吉及其吏士还渠
犁。召故车师太子军宿在焉耆者,立以为王;尽徙车师国民令居渠犁,遂以车师故地与匈奴。
以郑吉为卫司马,使护鄯善以西南道。

丞相魏相上书汉宣帝劝阻说:“我听说,为人解救危乱,诛除凶暴,可以称之为‘义兵’,
兵行仁义,称王于天下。如果受到敌人的侵略,不得已起而应战,则称之为‘应兵’,也可
以取得胜利。为了一点细小的仇恨,忍不住愤怒而起兵,称之为‘忿兵’,忿兵往往失败。
贪图别国的土地、财富而起兵,称之为‘贪兵’,贪兵将为别人所破。自恃国家强大,人口
众多,企图在敌方面前显示自己的威力,称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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