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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何为 涂波

庄子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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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涂波



相比于稷下黄老学派在战国秦汉的尊荣,庄周只是“在僻处自说”(朱熹语)的孤独的思想家,与之同时的孟子并未提到他,年代稍后的荀子倒是提到了,不过只是冷冷地刺了一句“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荀子·解蔽》)看来并不实用的庄子人生哲学在当时的确很寂寞,然而六百年后,当稷下学宫早已长满了荒草,庄周的声誉才刚刚开始。
《史记》记载庄子是“蒙人”。蒙城在哪里?一说河南商丘,从庄子与惠施经常活动的地域看,“商丘说”有一定道理;一说在安徽蒙城。曾参加过一个学术会议,会上有学者力主“蒙”即是安徽蒙城,因为这个会议是蒙城县委资助的。学者举证说蒙城自古养牛业发达,《庄子·外物》篇讲到任公子蹲在会稽山上,用了五十头巨犗(巨牛)作钓饵,才钓起可以使海边民食三年的巨鳌。养牛业不发达,何以能用牛作饵呢?闻者大笑。又有崔大华先生提出“庄子楚公族后裔”的假说,崔先生以为庄周乃是楚国流亡公族的后裔,是流亡到宋国的楚人。这种假设解决了庄子的楚文化背景问题,但还缺乏充分的事实依据。(崔大华《庄学研究》)
《汉书·艺文志》著录庄子五十二篇。汉人兴儒术,很少谈论庄周。魏晋时庄学风靡,但庄子篇目却减少十几篇。原来向秀、郭象注庄子,各以意去取。向秀注的只有二十六篇,郭象注的有三十三篇,有些篇目因不合他们的思想而被删除。今天我们读到的就是郭象注的三十三篇。清代姚鼐对向、郭删注《庄子》大为不满,并以为郭象注“特正始以来所谓清言耳,于周之意十失其四五。”(《庄子章义序》)这样的批评是值得注意的。
今传三十三篇中,有内、外、杂之分。现代学者一般认为,内篇为庄子自著,外篇、杂篇大概是庄子后学所作。但《史记》列举庄子篇目有《渔父》、《盗跖》、《胠箧》之属,都在外、杂篇,看来这个问题还难确证。刘笑敢对此问题的研究方法很独特,他说内篇常以道、德、命、精、神等单音节词为哲学概念,外、杂篇则演变为使用道德、性命、精神等复合词,根据复合词晚于单音词出现的语言学规律,内篇和外杂篇的写作并不同时是可以确定的。(刘笑敢《庄子哲学及其演变》)
庄周大概是很愤世嫉俗的人。他认为整个社会礼崩乐坏、朽烂不堪、不可救药,儒家、墨家已无所作为,回归自然是惟一选择。庄子对于社会人生颇有些悲观情绪,社会纷乱如此,人生拘于纲常关系中不自由如彼,“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岂不为大哀乎”!即便用仁义礼法来拯救,也徒然是幻

想,因为在当时“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仁义存焉。” “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胠箧》)圣知之法又哪里有行其道的余地呢。当时一般士人以功名为事,苏秦、张仪辈以为“人生在世,势位富贵,盍可忽乎哉。”(《战国策·秦策》)庄周则以曹商为秦王舐痔得禄为耻。他自己对做官毫无兴趣,楚王来徵召,他对使臣说:“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以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他是宁可肮脏低贱也要自由自在的。(《秋水》)
庄周以为世间争端之根源,一在逐利求名之欲,所以庄子要讲清高;二在成心我执之迷,所以他要“齐物”。他说:“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是则知之。”(《齐物论》)循主观,拘成见,哪里能窥见大道呢?若只以自我为中心裁断是非,就连盗跖也可以说出“盗亦有道”有大道理呢:“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胠箧》)那些满口仁义礼乐的统治者,对于人民来说,只是一个大的抢劫集团而已。孔子在威风八面的盗跖面前,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儒家知识分子的命运,正是在帝王强盗们的淫威下痛苦地呻吟挣扎。
庄子在政治上主张回归自然,在人生的追求上,则积极求道,他希望通过一定的修炼方式,以求成为至人神人,吸风饮露,不食五谷,物不能伤,这是可以藐视一切的“自由的巨人”。庄子发明了“心斋”、“坐忘”等工夫法门,以为可以循序渐进地达此神奇之境。至人、神人固然视尧舜如尘垢粃糠,就是连生死也可以齐一了。庄周梦为蝴蝶,时而“栩栩然胡蝶也”,又时而“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齐物论》)他以为生与死只如同梦里梦外一般罢了。《至乐》篇中讲庄子遇一髑髅,他用马杖敲着髑髅头说:“吾使司命复生之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子欲之乎?”髑髅深矉蹙頞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一般人讲生比死好,庄周讲死比生好。其实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一切随顺自然而已。
对于死后的安排,庄子更是放达,他说自己死后不必做棺材,他要“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可是弟子们说:“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庄子曰:“在上为乌鸠食,在下为蝼蚁食”,死后反正要被吃掉,为什么要将我

送给蝼蚁吃不给乌鸠吃呢?(《列御寇》)儒家慎终追远,于生死之际一丝不苟,曾子“易箦”,临死还要将不合身份的席子换下来,相比于庄子,是不是太拘执了呢?
看起来他嬉笑怒骂,很有些魏晋风度的样板了。魏晋士人任诞通脱,的确是效法庄周,但他们大多对时代的苦难麻木不仁,追求物欲情欲的享受,这哪里是庄周的逍遥境界呢?魏晋思潮辗转演变为晚明的颓放任达与玩物丧志,成为亡国亡家的思想罪魁;庄周思想在民间演化为阿Q精神胜利法而受到挞伐。至今我们提到庄子,总感觉他那种颓放潇洒、我行我素的风仪,这倒与当代文化中自我中心主义、快感主义很契合,对此我倒要特别指出:庄子的人生观是积极求道,以求达到超脱悠远的人生境界,并不是消极避世与颓放自适;庄子的真实人生是不知疲倦的传道活动,并没有寢卧于无何有之乡的大树下的轻松;你看他到处讲学、论辩、游历、传道,出入庙堂之上,混迹于贩夫走卒之间,容颜憔悴,面目黧黑,家无斗米之储,室无隔夜之炊,仍然诲人不倦,苦口婆心,这样的古道热肠,在他深刻的思辩与孤峭的谈锋中若隐若现,你若是看不出,是不是也和惠施一样有“蓬塞之心”呢?
作者简介:涂波,我校文学院教师,文学博士,主要研究古代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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