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共产党的现状与未来

法国共产党的现状与未来

●米歇尔?马索　▲本刊特约记者赵超

[编者按]　法国共产党曾经是一支强大的政治力量,二战结束后一度成为法国最大的左翼党,在整个欧洲地区都颇具影响力。然而在20世纪80年代后,法国共产党开始衰退。直至在2007年的总统选举中,法共遭到惨败。那么,法共是如何从至高点一步一步走入今天的困境的?面对困境,法共又将作出怎样的改革和调整?带着这些问题,本刊特约记者专访了法共中央委员、法国加布里埃?佩里基金会会长米歇尔?马索教授。

▲作为加布里埃?佩里基金会的会长,您是否能向我们介绍一下基金会的情况?

●加布里埃?佩里基金会创建于2004年9月,是一个在法国共产党的提议下创办的政治基金会。加布里埃?佩里是一名积极投身共产主义运动的法共党员,他曾任《人道报》记者、法共中央委员会委员、法国的地方议员,二战时惨遭纳粹杀害,为纪念这位杰出的共产党员,基金会以他的名字命名。法共前任总书记罗贝尔?于任基金会主席。根据法国的相关法律规定,任何基金会建成后都必须在工作、财务和行政等各方面独立于创建它的政党,因此,加布里埃?佩里基金会的理事会是在自己的办公地点独立地完成工作事务的,不受法共指挥,但是基金会的领导者和工作人员都是法共党员。

基金会的工作主要包括两项内容:一是利用法共的档案资料,为法共历史和整个左派历史的研究工作提供帮助。法共拥有数量巨大、内容丰富的档案资料。同时,法国国家档案局对这些资料进行分类和保存,因为这也是珍贵的国家遗产。针对这些丰富的档案资料,我们与大学研究人员,特别是研究这一领域的教授和历史学家,以及国家档案局开展紧密的合作。我们还特别鼓励青年研究员进行具有创新性的研究工作,为其提供必要的材料支持。例如,目前我们正与一些大学的研究人员合作开展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对1920年至1975年期间法共领导机构的文件、刊物和评论进行整理、编辑和出版。我们也在推进法共档案资料的数字化建设,特别是要通过数字化建设更好地保护法共的出版物。另外,我们还会组织一些学术研讨会,例如2006年底举办了一次以“1956年与法国”为主题的国际研讨会,因为1956年是国际共运史上非常重要的一年,发生了匈牙利事件等重大事件,会上主要对这些事件的结果和影响进行探讨。

另一项工作,是开展意识形态的讨论和政治改革的研究。我们的基金会既不是政党,也不是大学,我们只是希望能够为各种争论、思想的较量、政治理念的创新提供一个有用的场所、一个自由的平台。因此,我们经常会举行主题多样的研讨会,例如,我们前不久举办了一次题为“能源与发展:文明的重要因素”的研讨会。选择这一主题的原因在于,能源对于法国乃至全世界而言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概念,世界各地目前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了能源供不应求的情况,而与此同时,石油、天然气等传统能源正趋于枯竭,其挖掘潜力已不大。我们也看到,一些国家的快速发展引起了许多不良的后果,导致环境质量下降。中国就是一个例子。核能是一种能够满足大量需求、弊端较少的能源,但事实证明这种能源会在其他领域引发许多问题与不安情绪。因此,我们认为有必要就能源问题组织一次大讨论,尝试着提出一些新的建设性建议。此外,我们组织的研讨会还包括“当代宗教运动与社会关系”、

“当今经济领域内的可替代思想”、“国际变革影响下的劳动改革及其对工人阶级的影响”、

“女性与政治权力”等。所有持“共产主义政见”甚至左派政见的研究人员、大学教师、工会领导者、政治活动分子、民间社团活动参加者都是这些研讨会的积极参与者。我们举办研讨会并不是想得到一种“软绵绵的赞同”,而是希望能够通过广泛的交流获得一些具有新意的分析和创新的意见。在此基础上,我们会定期推出一些出版物,将研讨会和研究项目的成果公布于众。同时,我们也希望能够与国外的研究者开展广泛的合作。2008年11月,我们将组织一次题为“市场、历史与社会”的国际研讨会,届时欢迎

—

1

3

—

《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双月刊)2008年第1期

中国同仁积极参加。之所以选择这个主题,是因为在我们看来,法国乃至所有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市场如今仍然以资本主义的形式长期存在,这个问题值得我们仔细、深入地探讨,因为从历史上看,并非只有资本主义市场这一种市场形式。此外,我们现在正处于一种全球化的体系中,受到资本主义市场———特别是资本主义金融市场的统治,然而我们也可以看到在世界的其他地区,像中国这样的国家正在探索有别于资本主义市场的另外的道路。我们希望通过研讨和交流,证明资本主义市场并非命中注定的唯一选择,帮助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新的方向。因此,我们热切企盼中国学者的出席,介绍一下中国在这方面的宝贵经验。

▲法国共产党曾经是一支强大的政治力量,二战结束后一度成为法国最大的左翼党,在整个欧洲地区都颇具影响力。然而在2007年的总统选举中,法共却遭到惨败。法共是如何从至高点一步一步走入今天的困境的?

●法国共产党创建于1920年。曾经很长一段时期内,法共是法国左派最大的政党,甚至是全国第一大党。二战刚刚结束时,即1945年至1946年间,法共在选举中可以得到28%的选票,并参加了政府。尽管在之后的选举中,法共的得票率都没有超过28%,但也始终维持在20%左右。

这种稳定的情况一直持续到1981年。在这一年的大选中,社会党的密特朗当选总统,这是左派第一次执政。与此同时,法共推出的总统候选人乔治?马歇得到了15%的选票,这是法共在大选中第一次出现如此严重的下滑。大选结束后,法共历史上第二次参加政府。三年之后,在1984年的欧洲选举中,法共的得票率再次大幅度下滑,只达到11%。于是,法共决定退出政府。在1988年的法国大选中,当时的法共候选人安德烈?拉茹瓦尼仅获得了615%的选票。左派在该年的大选中再次获胜,但是这一次法共决定不参加政府。从那时起直至1995年,法共在选举中的衰退速度稍稍放缓,但在这段时期内的各种选举———市级选举、欧洲选举、议会选举等———的结果均证明了这种持续衰退的趋势。

随后,1995年至2002年是法共历史上一段比较特殊的时期。正是在这段时期内,罗贝尔?于出任法共总书记,法共开始推行改革。就这段时间内的选举结果而言,尽管法共在一些选举中仍然呈下降趋势,但是有些选举的情况出现了好转。在1995年举行的法国总统大选中,罗贝尔?于获得了近9%的选票,比之前拉茹瓦尼的得票率有所上升。1996年举行的一些地方选举的结果比1995年的总统选举又更进了一步。1997年初,左派在议会选举中大获全胜,法共在这次选举中依然呈现好转的势头,并第三次参加政府,即左翼联合政府。然而好景不长,从1999年起,法共在选举中又开始出现衰退,并且衰退得更加严重。于是,在2002年的总统大选上,罗贝尔?于仅得到了314%的选票。这次大选在当时引起极大的轰动,

因为正是在这次选举中,左派有史以来第一次被排除在总统选举的第二轮投票之外。换言之,进入第二轮选举的两个候选人分别来自右派和极右派,左派的候选人没有能够进入第二轮选举。

对这段历史的回顾令人颇感失望,法共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无论法共作出什么努力、采取何种立场,其衰退仍在继续。1981年至1984年,法共参加了政府,但离开政府后情况非但没有出现好转,反而下降得更厉害;1988年左派在大选中获胜后,法共决定不参加政府,然而这仍然未能阻止法共衰退的趋势;1997年法共加入左翼联合政府,可结果也是一样的。于是,我们或多或少会产生这样一种印象,无论法共作出什么努力、采取何种立场、进行什么选择,衰退的趋势总是在所难免。

▲那么法共突然急剧衰退的原因何在?●我们必须越过一些简单的事实,越过法共的战略选择和定位,特别是是否参与政府等战略尝试,探究其衰退的真正原因。

首先要对法共在思想政治理论方面所作的努力进行深入分析。法共自建党以来长期受到苏联模式的影响,特别是在党的组织结构和党内生活方面。法共有很长一段时间对1956年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所作的报告进行掩饰,它在这一问题上所采取的态度实际上是很成问题的,因为这种态度在某种程度上是在否定事实。不过,法共后来采取了一系列的补救措施:在1976年的法共22大上,法共决定放弃“无产阶级专政”的概念;1979年的法共23大对党章进行了修改,不再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唯一的指导思想;不久后再次修改党章,去掉“民主集中制”的原则。法共之所以采取上述措施,主要是出于两个原因:第一,许多党员越来越希望对法共进行改革;第二,在法国社会中,法共的组织模式和行为方式的形

—

2

3—权威访谈

象不良。法共并非意在通过改革否定马列主义思想,而是要消除教条主义、形式主义的负面影响。

然而,法共所采取的不同的战略姿态,无论是参加政府还是退出政府,抑或在思想理论领域所作的上述努力,都未能产生积极有效的影响,衰退的趋势仍在继续。那么,造成这种衰退的根本原因何在?我们至今仍无法对这一问题作出回答。

法共曾经在罗贝尔?于推行改革的时期内出现了好转的迹象,改革的目的在于重新对法共进行定位,从法国的历史出发将法共置于国内现实中,即以十月革命和第三国际之后在法国社会中作为罢工组织者的形象出现。也就是说,我们应当回到法国共产主义的根源上,这是十月革命和1920年创建法国共产党时存在于国内的根源,是在法国历史中追溯到19世纪的根源。这次改革的推行始于1994年至1995年,即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几年之后。法共正好借此机会以一种历史上、文化上都彻底具有法国性质的政党形象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而不再是苏联的产物。总而言之,在共产主义出现严重危机的时期(时至今日该危机仍未能得以解决),法共应当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其政策进行修复,而不能只是简单地为像苏联这种已经完全失败的事物掸去浮尘。当时法共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进行改革尝试的,然而这种尝试最终还是失败了,主要是由于两个原因:第一,推行这次改革的时候正赶上法共1997年第三次参加政府,而这次参政的经历困难重重,左派在2002年政府任期结束时未能交出一份令民众满意的答卷。因此,民众往往会将法共的改革与参加左翼联合政府的活动混淆在一起,政府的失败自然也就导致法共改革的失败。第二,法共党内的大多数党员反对改革。

2002年总统大选再次失败后,罗贝尔?于卸任,玛丽-乔治?比费接任法共总书记,法共的改革也随之宣告结束。于是,2002年至2007年,法共又进行了其他方面的尝试,但仍然以选举失败而告终:2007年大选比费仅得到了1196%的选票,创历史新低,这又是一次极为严重的后退。这次大选之所以失败,我认为既有内部原因,也有外部原因。内因在于,法共自20世纪80年代出现衰退以来,内在问题始终未能得到根本性的解决,因为我们始终无法找到衰退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采取的措施似乎也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衰退的继续也就在所难免。外因在于上届总统选举留下的阴影,整个左派担心历史重演,再次发生2002年大选中左派没有候选人进入第二轮选举的惨剧,号召大家在第一轮就投“有效票”,即尽量为获胜希望较大的社会党候选人投票。不少法共的支持者从大局出发,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将选票投给了社会党,这是法共选票流失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可以肯定的是,法共缺乏与20世纪法共的理念和运作方式彻底决裂的能力,这是造成法共持续衰退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20世纪的法共深受苏联的影响,对苏联的认识不够清晰、客观,法共在这一点上远不如中国共产党。法共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紧密地、忠实地追随苏联模式,而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种模式是失败的,当法共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并开始努力摆脱这种模式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并且法共的努力还犯了方向性的错误:更多地想要改变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而不是在内部进行一次真正的、深入的调整。此外,我认为法共的衰退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原因,那就是包括法共在内的各国共产党长期奉行一种通过斗争改变社会、变革社会的观念。该观点认为,共产党应该努力夺取政权,一旦掌握政权便立刻改变整个社会、整个人类,如果不加以改变就无法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然而历史证明,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

总之,对于法共作出了努力但未能改变衰退状况的问题,我们应从两个角度来理解:一方面,共产主义思想目前正在经历一次普遍性的、全球性的危机;另一方面,如果通过共产主义,民众理解了一种反对资本主义异化、剥削、压迫的人类社会,那么共产主义就仍有继续发展的价值。

▲您能否大致介绍一下法国共产党现在的情况?您认为法共在当今的法国社会中具有哪些优势和劣势?

●法国共产党现有党员约13万至1315万(二战结束后党员人数曾达到70万),其中包括大约113万名当选者(当选者是指各级民选代表,如市长、国会议员、大区议员、省议员、市议员等)。法共还积极参与议会的立法活动:在参议院和欧洲议会中分别设有一个议会党团,在国民议会中曾经也有议会党团,但现在没有单独的党团了。法国规定,一个政党在议会中拥有20名议员即可组成一个议会党团,由于法共目前在国民议会中只有18名众议员,人数不足,所以只能与绿党共

—

3

3

—

权威访谈

同组成一个联合党团。此外,法共是法国现在唯一一个拥有自己党报的政党,即《人道报》。

除了上文列举的数字之外,我们还应该考虑到法共在法国社会中的影响力,当然这种衡量标准可能多少有些主观,但却十分重要。从成立至今,法共80多年的历史始终与法国社会紧密相连,它曾经作为人民阵线带领法国人民反抗纳粹、争取解放,也曾经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为反对殖民主义而积极斗争,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它都是一支为倍受压迫的底层民众谋取福利、不懈斗争的政党。可以说,法共在该领域内所发挥的作用是独一无二的。许多法共党员也是工会运动和各种民众运动的积极分子。因此,法共的影响力不仅存在于政治社会领域,而且超出了政治活动的范围。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2005年对欧洲宪法草案的公投。法国人民最终否定了该草案,这与法共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是分不开的。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法共仍然掌握着一些王牌,尽管这些王牌与过去相比数量上减少了许多,但足以消除我们的悲观情绪。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法共除了这些优势之外还存在一些弱点。13万党员中大部分都是老党员,年轻党员所占的比重非常小,可以说这些年来法共并没有发展壮大。这正是明年法共34大将要着重探讨的关于法共前景的问题。

▲您刚才提到法共对党章进行了一系列的修改,取消了民主集中制原则,对党内组织形式进行了一定的调整,那么如今法共内部的组织结构形式是怎样的?为什么要进行这些调整?

●从整体上看,法国共产党的结构从低到高即为从党员到全国代表大会。全国代表大会选举产生全国委员会(过去的名称为中央委员会),全国委员会内部选举产生全国执行委员会。在全国代表大会闭会期间,由最高领导机构全国委员会代替全国代表大会行使职权。法共在省一级的组织形式为省级联合会,按照法国省级行政区划进行划分,几乎每个省都设立一个省级联合会。与全国委员会的模式相同,每个省级联合会选举产生省级委员会,省级委员会内部再产生省级执行委员会。一些省级联合会还会设立下一级地方分部,在这些地方分部中同样也有地方委员会和地方执行委员会。法共的整体结构仍然是金字塔形的,但是对于一个政党而言除了这样的形式之外别无选择。在这里,最关键、最重要的政治问题,就是如何在这个金字塔形的结构中增强普通党员

与领导层之间的互动交流。因此,我们只有创造必要的条件———包括修改党章在内———并保证每个党员表达的意见都能得以倾听,才能够充分发挥党员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任何一名党员都可以提出建议,地方分部中的所有基层党员都可以将自己的建议递交地方代表大会讨论,通过投票的方式确定是否采纳该建议,其他各级的提案方式均与此相同。

法共对党章的若干次修改,是在思想政治理论方面进行改革的努力。我们先后放弃了“无产阶级专政”、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思想以及“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并于2000年的法共30大上确定了今后的改革方向,决定在之后的法共代表大会上,通过修改党章的方式提高党员的地位,增强党员的作用。虽然我们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从党章上删除了“民主集中制”的原则,但事实上我们党内的运作方式仍然具有“民主集中制”的特点。法共的领导层与法共普通党员之间的距离很远,领导层先作出决定,然后再让广大党员在党内具体实施。但是,这样的运作只是一个上传下达的过程,在政策的制定和实行上缺乏领导层与普通党员之间的互动交流,党员的意见无法反馈上来。于是,我们考虑到要通过改革加强地方组织的作用,以便能够有效地实行党的主权。众所周知,法共的基本单位是地方性的基层党支部,我们决定不取消基层党支部,而是要把党的主权转移给地方的党组织,即党员以市、城市群或企业为单位组成的基层支部。因此,我们认为,这些地方的党组织应该成为能够体现党的主权、决定党的立场、作出大部分决定的场所。对组织结构的调整旨在加强基层党员的作用,将党的主权从中央向地方转移,对基层组织进行调整。此后进一步调整的对象是法共的领导层,即对法共各级领导机构的构成进行调整,无论是法共中央委员会还是地方级的法共领导机构都要求男女领导人数相等。对于地方级的法共领导机构,可能暂且无法达到男女人数相等的要求,但为此还是制定了性别比例的硬性规定。在满足了性别比例的基础上,我们再考虑代表的身份和阶层等问题。我认为法共对党章所进行的修改是正确的,也是一次进步,尽管修改后的党章仍称不上完美。但是世界上任何一国的共产党,包括法共在内,都不应该将党章过于神圣化,赋予其非凡神奇的效

—

4

3—权威访谈

能。一个政党首先是一个组织,制定党章的目的在于保证所有党员的权利和义务。事实上,我们的组织原则、党内关系等都不应该是由一些教条性的条款永久不变地规定的,而应该是广大党员共同讨论、集思广益的结果。

▲这次大选失败后,法共党内是否进行了反思,并对法共未来的发展作了一定的规划?

●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政治上,2007年的大选结果对许多法共党员而言无疑又是一次极为沉重的打击,因为大部分党员都非常积极地投入到选战之中,不辞辛苦地进行宣传和说服工作以争取更多的选票,然而却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这个糟糕的选举结果使许多人感到非常忧虑,并在党内引发了十分激烈的争论。在党内,或者更直观地说在最高领导层全国委员会内部,存在一些对立的政见。现介绍几个最主要的观点:

11有些人建议什么都不改变。持这种观点的人并不对衰退问题持质疑态度,他们认为法共的衰退是必然的,因为法共放弃了必要的、纯粹的革命。他们提出若要解决衰退问题,就必须回归到基本的革命传统上来。

21还有些人认为法国共产党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现代化的任务,已经着手进行政治革新,但是关键问题并不在于此,而在于法共与社会关系的质量。法共虽然掌握着一些意识形态工具和政治工具,,特别是社会斗争之中。

31另外一些人主张与20世纪的法国共产党完全决裂,组建一个全新的政党。新党不仅应包括原法共党员,还应吸纳所有反对新自由主义的人士,包括持这种观点的极左分子。

41还有一些人也主张与20世纪的共产党决裂,所有的法共党员应共同重组法国共产党,其运作方式、社会理念以及与法国社会的关系等都应区别于20世纪的法共。这个新的政党当然也会保留共产主义的理念,但应是21世纪的共产主义而非过去的共产主义,同时新政党还能够吸收一些新的政治理念,这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共产主义者渴望变革是一个道理。法共前总书记罗贝尔?于所持的就是这种观点。

综上所述,法共现在的处境非常困难,面临许多棘手的问题。法国社会当前正呈现出一种矛盾的现象:一方面,法共及其党员受到民众的尊敬和欣赏,因为广大民众很清楚,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法共都在社会运动领域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影响深远;但另一方面,他们投给法共的选票却越来越少。我认为,这主要是由于民众仅仅将法共视为一个历史的见证者,一个力图作用于法国社会却束手无策的政党。我们可以选择沿用“法国共产党”的这个名号,继续保留法共的传统,但是这样只会离法国的社会和民众越来越远,日益依靠想像来参与选举,逐渐将共产主义变成一种尘封在历史中的目标。一个政党只有能够为了变革社会而有效地参与到社会之中,拥有一定的活动空间,这样的政治参与才是有意义的。

我们曾经因为苏联模式的负面影响以及长期忠实地追随苏联而饱受痛苦,但我认为仅仅用这一点作为法共如今深陷困境的解释是远远不够的。我们现在面临的主要困难源自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曾经———现在可能仍然———采取的是一种最高纲领主义概念的政策。事实上,我们不可能一蹴而就,立即彻底地改变整个社会,使其超越资本主义的异化、剥削和压迫,而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因此,我认为我们必须真正地重新建立一个政党,而不是延续20世纪的法共。重新建立一个政党并不意味着全盘放弃共产主义的遗产,不能“将婴儿和澡盆里的水一并倒掉”,我们要保留共产主义传统中有益的、积极的因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只有重新组建一个有用的政党,才能有效地为法国社会作出贡献,才能重树法国共产党的声威。至于新建的政党是继续沿用“法国共产党”的名号还是改换其他名称,这种表面的文章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如何从内部进行一次根本性的变革,提高广大党员的战斗力,以便更好地投入到社会运动之中,为捍卫人民的社会福利而不懈奋斗。我们必须能够与前面所提到的一切进行一次必要的、彻底的决裂,这样做并不是要放弃我们的抱负和志向,恰恰相反,这是为了更好地、更有效地实现我们的理想和追求!当然,我们现在还只是在进行一种探索和尝试,结果会成功还是失败仍是未知数,因此,我们也有必要借鉴中国及其他国家的共产主义者的经验。

[责任编辑:文心]

—

5

3

—

权威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