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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酒经典散文

父亲一生爱酒。从散酒到茅台,从低度酒到高度酒,从红酒、啤酒到白酒,只要是酒,父亲都爱!

父亲喝酒是品,而非喝。先将酒倒在酒壶里,再从酒壶倒在酒杯里。待菜上桌,端起酒杯慢慢送到唇边,一股酒香从鼻翼直接润沁到了心底。父亲微微一笑,‘吱’的押上一口,咂咂嘴。每到这时,我就会对酒产生深深的欲望,迫切地想去体会父亲喝酒时的心情和香甜!

小时候,家里生活困难。父亲用赢弱的双肩挑起了家的重担,劳累了一天的他回到家里就想喝点酒解解乏。那时候一斤散白酒一毛三分钱,可父亲的工资就几十元。看见劳累的父亲,母亲很心疼。不忍心让父亲喝不到酒,又舍不得去买酒。于是,聪明的母亲就想起了‘酿酒’这个高超的技艺。

母亲先把买回来的散酒倒出来三分之一,再把水兑进去。瓶子中,酒与水迅速地交融在一起。兑完后母亲喝一小口尝尝,然后才满意地把勾兑好的酒放在桌子上,而把倒出来的酒藏在箱子底下。就这样,二斤酒在母亲的手里就会变成三斤,母亲也许就是那个时代最伟大、最聪明的‘酿酒师’了!

会喝酒的人都知道,勾兑后的白酒是很辣的。有一次母亲也许是兑的水多了,父亲喝了一口,被辣的呲牙咧嘴的。这幅画面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都记忆犹新。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上学,长大了要给父亲买好多的酒,买好酒。给父亲做一个大大的酒柜,上面琳琅满目都放着父亲的酒,让父亲遍尝美酒,不再喝勾兑过白水的酒。让母亲不再为难、不再为了省几分酒钱去做‘酿酒师’!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其实父亲是知道酒里掺了水的,他只是不说。因为他爱母亲,他懂母亲的不易和辛苦。想到这儿,我的眼角湿润了,父亲那瘦弱的身躯里到底有多少爱,有多少对亲人的情?

父亲爱酒,更爱我们。他对儿女的爱如经年老窖那样浓烈甘醇!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他舍不得儿女去山上捡拾烧柴,总是说:太冷了,别冻坏了孩子。年幼的我总是会问:父亲不冷吗?他就呵呵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酒瓶说:父亲有酒呢,有酒身上就会暖和。

一大早,父亲就拉着双轮车去了山里。北方冬季的森林里,积雪达膝,越往里走,越空旷,杳无人烟。只有父亲一个人,孤独前行。可是,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苦,因为他心中有对儿女的爱和牵挂!渴了,捧一把雪放进嘴里。饿了,从怀里掏出母亲为他做的玉米面饼子,就着冷风吃下。冷了,喝两口酒,一股暖流瞬间就溢满心头。直到夜幕微垂,父亲才回来,把烧柴卸下车走进屋子

。我便扑到父亲怀里,父亲顾不上劳累,呵呵笑着把我抱起来。这份幸福让冬天变的暖暖的、甜甜的。我不知道父亲那瘦弱的身体里有多少能量、有多少刚毅。我只知道,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儿女的爱意!

父亲爱酒,更珍惜情谊。他出生在山东,却有着典型东北人的豪放和热情。还记得有一天夜里,正在沉睡的一家人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父亲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问都没问就把门打开了。因为他知道,深更半夜,如果没有急事又怎会这时敲门。一股冷冷的寒风伴着邻居大叔焦急的声音传来:大兄弟,快点,孩子再不退热就要抽疯了。父亲二话不说,连外衣都没穿就走了,走时将小酒瓶抓在手里。

邻居家正忙做一团,哭声、喊声在屋子里迷漫。孩子的身子滚烫,不时抖动一下。父亲懂医理,曾经做过医生。那时候贫穷,谁家里也不会常备着退热药。面对邻居殷切而绝望的眼神,父亲很心疼。急忙把带来的白酒倒在小碗里,再兑上些热水,用软软的棉絮沾着酒在孩子的腋窝、腘窝等大血管走行的地方反复揉搓起来,直到皮肤微红方才住手。在父亲的精心治疗下,孩子的热度渐渐消退,安静地进入梦乡。父亲还不放心,在床边静静守候,害怕热度再升。一抹亮色在东方悠然升起,父亲才拖着疲惫而困倦的身子走回家中。顾不上休息,吃了口母亲做的饭菜,就去上班。这一幕深深地刻画在我幼小的心里,多年后的今天,想来都是满满的感动。父亲那高贵的品格,为我的人生竖起一座风向标,又似我灵魂的启明星,让我收获良多!

为了让妻儿住进宽大的房子,父亲决定独立盖新房子。下班后的他喝两口酒,就干起活来,为了儿女从来没有叫苦、叫累过。这是父亲的品格,也是父亲对儿女的爱!休息时,父亲喜欢牵着我的手在后园子里漫步。后园子里各色花开的鲜艳夺目,有地瓜花、腊梅花。而开的最多、花期最长的要算扫帚梅了。父亲告诉我,扫帚梅就是雪域高原的格桑花。它杆细却腰身挺拔,风雨越狂,它腰身越挺。做人要有品格,要做雪域高原的格桑花!父亲的话深深地种植在我幼小的心里。以至于在今后的岁月里,无论晴天还是雨天,我都会想起父亲的话,父亲对我的教诲是我一生的财富!

毕业后开第一个月工资,好像是一百二十几元。拿着钱,迫不及待地走进供销社,空荡的柜台上零星地摆着几瓶酒。我问卖酒阿姨哪种酒好喝。卖酒阿姨便详细地对我介绍起来:北京二锅头、竹叶青、大泉眼、散白酒。这些酒中散白酒最便宜,竹叶青最贵。我毫不犹豫地买了竹叶青,是那种二两半装的小瓶子竹叶

青酒。又给妈妈买了些糖果,才兴冲冲地往火车站赶去。

二十岁离开家的我,总是对家充满了依恋。长长的铁轨载不动我对家乡的思念、也载不动我思乡的泪水。坐在车上,归心似箭!恨不得让火车插上翅膀飞会故乡,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做回小女儿样。

那时候火车还不是内燃机,跑的没有现在这么快,又是山区,九曲十八弯的。火车时而快时而慢,二百公里的路程要行使四个多小时。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象,再想想自己孤独的异乡生活,不自主地就让泪水盈满了眼眶。当年背起行囊义无反顾的豪情,早已经被乡思、乡愁折磨的体无完肤,现在我只想快点回到故乡!

火车在我殷殷的期盼中驶进了终点。背上包飞也似的下车,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回家的路有两条:一条平坦而遥远,一条崎岖却很近。我每每都会选择后者,不畏崎岖,只为了早些见到家,见到父母。这条路上有很大一段都是火车道,走在枕木和大小不一的小石子上,“硌”的脚生疼,还要不时地回头看看有无火车驶来。那时顾不了许多,因为这条路是回家最近的路。

铁轨分岔处的对面就可以看见家了。我兴奋地快速跑下小山坡,再趟过一条浅浅的小河,穿过别人家院子前面的小胡同,就来到了家的栅栏前。顾不上喘一口气,也顾不上揉揉生疼的脚,就迫不及待地顺着台阶向上走去。

家在一个小山坡上,有四层楼那么高。三间大瓦房,青砖碧瓦。拾阶而上,黑漆的大门,带着家的温馨迎面而开。

家里养的那条大黄狗对我摇着尾巴,目送着我扑向家门的身影,我边喊着:“我回来了。”边跑进去。母亲曾经说过,狗是最忠实、嗅觉最好的动物,它能记住家里每个人身上的气味,无论你离开多久,在你回来时它都会记得你。

父母早已经守在家里,母亲做好了可口的饭菜,父亲又拿起了他的小酒壶。我炫耀似地对父亲说:猜猜你的宝贝女儿给你买什么了?父亲很配合地胡乱猜了一顿,怎么也猜不对。我“咯咯”笑着把酒瓶子举过头顶对父亲说:“看看,这是宝贝女儿买的酒呢?猜猜是什么酒。”父亲再次配合地猜了一顿,直到我满意地放下手里的酒瓶子。打开盖子,给父亲倒上满满一酒壶酒。这时候父亲脸上就乐开了花,仿佛是画家笔下最精彩的一笔!

父亲端起酒自己不喝,却递到母亲面前笑着说:“喝口尝尝,这是咱芹儿买的好酒呢。”母亲边说着不会喝酒便接过来,大大地喝上一口,咂着嘴说:“这酒还香呢。”父亲一听这话,赶紧收回来端着酒杯的手,把酒送到自己的嘴边,这时候的他不是品酒

而是饮酒了,“咕咚”一大口下了肚才咂咂嘴说:“好酒,好酒啊!”我不知道父亲嘴里的好酒是什么酒,只是不想让父亲再喝那种兑着水的酒。今天我才明白,父亲心中的好酒不是陈年佳酿,而是儿女承欢膝下!

酒喝完了,酒瓶父亲是不舍得扔掉的。他把各种喝过的空酒瓶像摆放战利品那样都摆在了桌子上。直到桌子上摆不下了,才收起来几个放在箱子里。父亲那种对酒的挚爱,让我感动也很担忧。身为医者,我知道饮酒对身体的伤害,我想限制父亲饮酒的量。作为女儿,看见父亲看见酒时,两眼中绽放的光芒我又想多给他买酒。几十年的岁月就在我这么犹豫不决中悄然划过。岁月累弯了父亲的脊梁,流年蹒跚了他曾经矫健的步伐,风霜浸染了他的发,年轮刻画在他的额头。今天我才明白,父亲不是恋酒,更非贪杯,他只是不忍忘记曾经度过的如梦光阴!

父母的到来,结束了我那段往返于家和故乡的征程。父亲依然爱酒。平时自斟自饮,自娱自乐。若是赶上来亲戚或者过年过节,总是能勾起父亲的酒兴。

还记得那次,家里来了客人,是大姐朋友的儿子。这小伙子嘴甜,酒量也好。一声声外公叫的父亲心花怒放,很快两个人就如忘年交那样推杯换盏起来。我在身边不停地阻止,父亲总是大声说:没事。这样一来二去父亲喝的就有些多,他毕竟是个八十四岁的老人了。酒席散后把父亲送回家,父亲的脚步有些虚浮,嘴里却说着没事。将父亲安顿在床上休息,我便悄悄掩上门去上班了。这一下午我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我不停地看表。下班后飞也似地跑回去,屋子里父亲还在酣睡。我熬好了粥把他喊起来,父亲脚步依然虚浮,但是明显的已经醒酒了。喝了一碗粥后的父亲精神了很多,我不禁佩服起父亲的酒量来。想想自己喝一杯红酒都会醉的酒量,难道真的没有得到父亲的嫡传?其实我明白父亲不是想喝多、想喝醉。他只是贪恋喝酒时的豪情,那里有他青春年少时的回味!

父亲爱酒,达到了很高的境界,可以不吃菜、不吃饭,只要有酒。父亲话不多,也许只有酒才能将他的爱、他的豪情、他的壮志都演绎清楚!

时间很瘦,指间很宽。转眼间父亲已经八十六岁高龄了,喝酒也不似当年的豪气,不知不觉间由原来每天喝两顿酒变成了一顿。吃饭时坐在对面的父亲总是定定地看着我。这时候我就会笑着说:“母亲,你看父亲老看我,幸亏我脸皮厚些,不然还真是给他看羞了。”我的话引得家人一阵大笑,父亲也笑着低下头继续吃饭。我的心头却泛起一阵酸楚。父亲老的已经喝不下酒了,可是,他依然爱

女儿,女儿的面容他怎么也看不够,想永远记在心里。

我不敢想象不能喝酒的父亲是什么样子,我也不去想。我愿父亲永远喝酒、永远爱酒。

此刻!时光已然住步,依稀间,父亲正端着酒杯畅饮,豪气云天,呵呵笑着说:好酒!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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